元大都 延春宫
“童御医,这孩子没什么大碍吧?刚刚本宫实在是腹痛难耐,真是害怕把这孩子伤着。”
郝氏刚刚才从半昏厥状态醒来,下身剧痛无比,时刻提醒着她诞下孩儿的事实。
郝氏额头上的汗珠已经消失不见,但还是可以清晰看见惨白的唇色。
对于她与元昊唯一的孩子,她视若珍宝,生怕孩子有半点伤害。
“皇后娘娘,臣以为皇子并无大碍,稍些时候,臣会给您写几道方子,澜儿为您熬制,可以帮助您恢复身体!”
童御医示意皇后,小皇子并无大碍。
“好,这孩子来之不易,我并不期望他能当一国之君,只希望他能在深宫之中健康成长,也算是对得起先皇了!”
郝氏深深凝望着襁褓中的男婴,孩子安稳地睡着。
肥嘟嘟的脸庞,两只小眼睛眯得很紧,就像两条细细的线。
两根眉毛就像两枝柳条般细细的,小嘴巴常常一张一合,好似在呐喊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喜悦。
真像他父亲,“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是对父亲元昊最贴切的形容!
当初,郝氏初见元昊时,就立马被这温润如玉的公子给迷住,他满腹经纶、才华横溢。
历年诗文大赛上,他永远是最为闪耀的那个,出口成章是他的标志,他是全城少女最开始的梦。
月华如炼,他面容皎洁,眼眸似潺潺春水,嘴角微微勾起,更显公子人如玉。
他给了她最美好的前半生,编织了最梦幻的梦,可能那就是传说中的“总角之宴,言笑晏晏”吧。
郝氏幻想自己的皇儿长大了,或许也会成为公子人如玉的翩翩男子吧!
她很期待往后的日子,生活又突然有了希望......
“额!那么臣告退了!”
见到母子和谐一幕,童御医不忍心打扰,于是赶快写完方子之后就离开了。
“嘻嘻!恭喜娘娘啊!娘娘真的太坚强了!澜儿真没用,刚刚比娘娘还狰狞......”
澜儿打理好方才的满篇狼藉,笑着看着郝氏,紧紧抓着手上的药方,尴尬地要把纸张给撕碎了。
“澜儿,本宫也是初为人母,很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自从先皇驾崩之后,多亏有你一直陪伴,本宫才能度过那段绝望的日子。” 郝氏轻轻抓住澜儿的手,一脸感恩的说道。
“娘娘......澜儿真是太......太爱你了!!!”
澜儿被郝氏这番动作感动了,也不管什么大逆不道了,一把抱住虚弱的郝氏。
郝氏真的被这小丫头给弄得无奈了,主仆二人就这么相拥了好些时候。
......
......
夜晚,童御医只身行走在皇宫的红墙官道之间。
他认为今日甚是奇怪,今日的宫女、太监竟然都消失得干净。
就连太医院的御医们也悉数被叫走了。这究竟是为何?
是夜,皇宫之内应该是处于静谧之中。可童御医全然不知的是,已经有一双双充满杀意的眼睛盯上了他。
“动手吧!快速了断!”
远处屋檐的瓦楞之上传来了骇人的言论。
听见指令的其他黑衣人们便迅速出动,他们手持一柄长长的链子,链子上好像还套着一个似钟的东西。
那东西之内有锋利的刀,只要一套上头颅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很快,一名无头男尸直直地躺倒在地面,脖颈处缓缓流出大滩血渍。
“快!处理掉这具尸体,别留一点痕迹,其余的随我来!”
童御医就这么不留一点痕迹,其后家人也曾报官寻找,但官府始终没有任何作为。
无奈家人只好带着一点遗物返回家乡。
......
......
元大都 延春宫
“娘娘,小皇子该取什么名?” 澜儿抱着刚刚出生的小皇子,笑着询问郝氏。
取什么名字?一时之间,郝氏又陷入了回忆的旋涡之中。
“夫君,昨夜为妻身子不适,特地去太医院寻童御医脉诊,结果你猜怎么着!嘻嘻!”此时的郝氏也不过芳龄二十有四,纵使已然掌管后宫九年有余,但脸上依旧带有少女的娇羞!
郝氏俏皮地坐在元昊的大腿之上,而元昊则是双臂环绕着郝氏,俊俏的脸庞埋没在少女的香颈,一旁的宫女见到直呼:“小情侣真会玩......”
“嘿!瞧瞧这般嘚瑟!定是好事,妻快快说来!”元昊面对娇羞的妻子,早已放下帝王的威严,一脸宠溺地看着郝氏,手上也不干净,小动作不断!
“诶!!!你别挠哈哈!我、怀、孕了!”郝氏颤着声音喊道。
元昊正专心致志挠着郝氏的小肚子,却忽然听见这一惊人消息。
他不禁拍案而起,但碍于爱妻还在腿上,只好激动地抱紧了娇妻柔软的身子。
“真的!!!太好了!哈哈哈! 我就说一个月前那晚很不错!是吧!爱妻!"
元昊宠溺地看着自己美丽的爱妻,明眸皓齿帅气的神色映入郝氏杏眼,令她好不羞涩。
"啊呀!你......你不准再提!"
郝氏真的要怒了,她那翩翩潇洒、温润如玉的夫君呢?怎么变得这么坏!
“夫君,要是孩子出生了,你说,取什么名好呢?”郝氏趁着这股高兴,想着询问丈夫孩儿名字。
“名字啊!让我想想,嗯......那么,男孩就叫元赤吧,女孩就叫元赯,有你也有我!”元昊不假思索地吐出心中所想。
“真的!好啦!好啦!知晓你最爱我了!嘻嘻!”
郝氏身子一歪,瘫软般躺倒在元昊温暖地胸膛之中,世间最幸福的一刻莫过于此。
天知道,当夫妻二人得知自己终于有皇儿时候多么开心,郝氏如今再次回忆。
脸上还是会洋溢幸福的笑容,只可惜斯人已去,再也不见当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娘娘?皇后娘娘?怎么了?”
澜儿还想着小皇子会叫什么名字呢?结果半天了,娘娘还不回应。
就那么呆呆的愣在床上,怀抱中的小皇子也不安分,都睡着了,还那么爱动,这真的像先皇吗?
“叫元赤,就叫元赤!”
郝氏被澜儿的呼唤引回了现实,罢了......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我们的孩子。
只要他一切安好便可,接下来的日子,母后会竭尽全力保护着你,就像你父皇曾经保护我那样。
“哦!好啊!娘娘,这名字一听就是帝王之相!"
澜儿一边夸赞一边轻轻摇晃着元赤,模仿在腹中环境,期望元赤能赶快安分下来!
"不!澜儿,我不要他成为帝王!我只要他快乐成长,最好......最好是能远离皇宫,远离王权。”郝氏再也见不得死亡,她不想让孩儿就此陷入无间地狱。
“娘娘......”
半晌之间,主仆二人也不再多说一句话,澜儿小心翼翼地把元赤放在郝氏旁边,侍奉郝氏躺下后,澜儿就准备端着盆子出门。
“娘娘,奴婢退下了。”
......
......
然而,就在澜儿即将推开大门的一刻,窗户上的窗棂纸突然冒出来十几个大洞!
那是十几支锋利的箭矢,这些箭矢就像流星炮弹一般射来。
好似都带着任务,全都齐刷刷地射向郝氏所躺的龙床。
好在澜儿反应迅速,立马腿软躺倒,手上的铜盆也起了大作用,为澜儿抵消了大部分的伤害。
“哇!!!娘娘有刺客!”澜儿迅速躺倒在地,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自家娘娘。
澜儿快要吓死了,今天真是倒霉透顶了!
“呜......快......澜儿,快带小皇子走......”郝氏濒死的声音从龙床那传来。
十几支箭矢稳稳地命中了目标,龙床被射出十几个洞窟。
身处其中的郝氏自然不能躲避,好在她用她瘦弱的身子护住了元赤,元赤丝毫未伤。
但是郝氏全身各处却惨不忍睹,她像是被击穿了。
身上的衣物也早已成了鲜红色,空气中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是!可......可娘娘你怎么办?”
澜儿微微挺起身子,慢慢匍匐到龙床的另一侧,使劲一把抱起元赤,并抬头看向龙床。
眼望着郝氏那被十几支箭矢残害的身子,她不禁流下绝望的泪珠。
她不能停下,小皇子还需要她保护,
“带着这......这个,可惜不能伴他成长......”
郝氏耐着胸膛剧烈的疼痛,将手中的玉佩交给了澜儿,紧接着躺倒在龙床之上,虚弱得喘着气。
箭矢的伤害使得她无法立即死亡,只能眼睁睁看着血液流尽。
“呜呜!娘娘!娘娘......”澜儿呜咽的声音再也止不住。
澜儿接过玉佩,半跪着身子,抱着襁褓中的元赤艰难向着小门爬去。
那小门本是元昊观察郝氏特别喜爱小动物,但碍于自己母仪天下的威严,因此都不曾提及。
元昊很心疼爱妻,于是专门命人挖开一面墙。
修建了一道刚刚好适合动物进出木门,每次元昊都会偷偷放进几只小野猫逗郝氏开心。
“走......快走......”
郝氏自知命不久矣,身体剧烈的疼痛已经让她气息若游丝,气若游丝让人产生了绝望。
伤痕累累的她脸上已无半点血色,失血过多的她就像离水的鱼。
缓缓地倒在地上,四周开满了红色的妖姬。
夫君,妻日思夜想去寻你,但没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到来。
呜......无法带着你的思念陪伴赤儿长大,这人世间的纷纷扰扰,我再也不能为他抵挡。
来世你我不再是皇族中人,也不必再承受这般痛苦,只在农家小院中享受男耕女织的快......
......
......
一阵箭雨过后,延春宫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再一抬头望去却已物是人非。
皇后寝宫不再华贵,有的只是四溅的血渍。
郝氏像是累了,她蜷曲在宽阔的龙床之上,静静地睡着,脸上不见一丝忧愁。
房屋顶上忽飞下几个黑衣蒙面人,他们个个身轻如燕,其中有一身形曼妙的黑衣人格外引人注意。
“萱姐,要不要进去看看,属下怕......”
“不用了,这十几发箭矢之下只有亡魂,再无活人。你们几个放火烧了,不留一点痕迹!”身形曼妙的女子语气冷淡的指挥着下属。
“是!你们几个随我来!” 几名黑衣人倾巢而出,目标直指延春宫。
霎时之间,曾经华丽、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华,又透着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消失殆尽,只留下层层浓厚黑烟,黑烟与暗夜相争。
那熊熊大火仿佛发了疯似的,随风四处乱窜。
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那赤红的火焰也仿佛一个狂妄的死神,将所到之处都杀成了黑色。
郝氏就这么埋葬在此,那夜元大都的百姓大部分都在熟睡,但是还是有少部分人见证了这幕悲剧。
第二日,皇宫内放出消息,先皇遗孀郝氏及其腹中尚未出世的皇子。由于其内烛灯被大风吹倒引发大火,宫女太监虽极力抢救,但为时已晚......
永顺帝悲痛万分,短短半年兄嫂皆死,下令让全城的百姓披麻戴孝。
所有官员及百姓一百天之内不准作乐,四十九天内不得屠宰,一个月内禁止婚嫁,服丧期内各寺、观必须鸣钟三万次。
又择吉日入殓操办丧事,先皇与先后共同合葬在元大都龙脉圣地,共同与祖宗世世代代佑护元盛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