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
自苏云兮记事起,这种东西便在她身边,时时刻刻,她的所有。
生活起居、饮食检测记录,记录某些状态下她身体的反应的变化,在有关纯灵之魂修行下各项非人实验的记录。
被囚禁、被监视,一举一动都会在记录中,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苏云兮都不知道家族的那些人到底是在研究什么,更不清楚自己那具能够修行纯灵之魂的身体到底有着怎样的秘密。
她只是知道,生命最后一瞬,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产生了怨毒和反抗的心思,家族‘四大神兽’的献祭仪式上在没有指令的情况下动用了纯灵之魂,伴随热浪、轰鸣与耳边的惨叫,火海吞噬了很多人。
也包括苏云兮自己。
十几年的时光,说长也长,说短也是短,苏云兮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自己浑浑噩噩度过的十几年,但她很清楚她被记录了十几年,有关她的事情被记录在册,能铺满一整个房间。
她被记录着,记录者记录着她,她观察着记录者。
就像是当下,晏徊观察着苏云兮,苏云兮又何尝没有在观察着晏徊的一举一动?
他的节奏他的手法他的行为仅仅是被苏云兮看了两场,便已经能够在第三场时候预算出晏徊的时间,这是晏徊自己都没料到,甚至是说都没注意到的。
这算是什么?出乎意料的所谓直觉?所谓天赋?
只是,没必要。
晏徊诧异了一瞬后便没把苏云兮的话放在心上,待到点火起炉,捻叶置药,像是炼制了无数次般,他不需要停留下来思考,甚至都不用提前从储物戒中拿出所需要的草药,只是意识探入探出,下个顺序需要放置的药草就已经被他丢进丹炉里。
自信、娴熟,又或者该说轻而易举、信手拈来。
如同齐瑾风展示示范时一样,晏徊带给苏云兮的感觉亦是如此。
“炼丹嘛,只要做到正确的步骤、合适的火候以及适当的灵力调整就行,剩下的便只是压缩时间。”晏徊说得风轻云淡,就好像炼丹只是吃饭喝水那样的简单。
他对苏云兮说:“我想说的是,一刻钟,我也可以。”
苏云兮挑眉,她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目光放在了晏徊身后,晏徊顺着苏云兮的目光转身看了过去,发现考区监察员就站在自己的旁边。
“……”晏徊十分勉强的扯了下嘴角,露出个笑容。
“三次警告,一刻钟惩罚时间,期间内不允许进行考试活动。”
考区监察员神情严肃,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句话在他这边没有丝毫的体现。
只见他在晏徊身前的丹炉上贴了张符纸,上面乱七八糟的东西苏云兮看不懂,眼瞧着监察员贴完晏徊的后,又贴到了自己这边的丹炉上。
“……”苏云兮挠了挠头。
晏徊看出了苏云兮的茫然,遂给她解释:“时间静止符,停滞物品的时间,既然他说的是一刻钟,那么这张就该是停滞咱俩丹炉一刻钟的效用了。”
“没错。”考区监察员点头,对两人严厉道,“下次再让我抓到你们,可就不是罚时这么简单了。”
“这么一来,你一刻钟内可以完不成了。”苏云兮幽幽说着。
晏徊所说一刻钟自己也行的话她没有质疑,考区监察员所作出的连坐罚时她没有不满,反而是迅速接受现状后,接了晏徊方才的话茬。
没人能看透这个少女到底在想什么,甚至整场测验,苏云兮带给所有人的感受那就是不自量力,但谁都不知道苏云兮依旧坚持着考下来为得什么。
出来一趟能丢人现眼到这种程度的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一时间晏徊和考区监察员都不知道该说什好,这家话到底有没有把测验当回事啊?
眼看监察员又要发作,晏徊忙道:“一刻钟被罚期间总能沟通一下的吧?”
“不能。”监察员冷着脸。
“好好好,那不沟通不沟通。”晏徊忙不迭摆手,表示自己和苏云兮都记住了。
监察员适才满意离开,严厉的目光扫视整片考区,这一杀鸡儆猴的举动吓得其他考生瑟瑟发抖,偷眼瞧的心思都没有了
晏徊双手合十对着苏云兮拜了拜,意思是求苏云兮别乱讲话了,苏云兮歪头,最后将注意力放在了丹炉的符纸上。
一刻钟后,符纸自行消散,丹炉中的火焰继续跃动着,正如晏徊所说,仅仅只是停滞了器物的时间,其他方面没有丝毫的影响。
炼制天宝灵丹的时间本就比较吃紧,苏云兮和晏徊这边被罚时的情况在一众考生看来那就是变相的给他们解决竞争对手。
虽然这两个人一个是两场都不及格算不上竞争对手,另一个实力过强即使罚时也也不会影响多少的最终结果,但是他们还是乐于见得如此,幸灾乐祸的心思人人都有。
罚停时间过后,晏徊没有了那点争强好胜的小心思,继续埋头炼制丹药,速度明显是比方才慢了许多,时不时偷看苏云兮两眼,神情变化莫测,历经两场明显还是无法接受苏云兮在炼丹方面的奇怪操作。
围观十一考区的东清学院学生已经走了大半,对于他们而言围观考生们测验也只是图个新鲜、凑凑热闹而已,每年考区状况都会被转入他们这边,一年又一年的学生围观来看,现在还有耐性和热乎劲感慨的也就是那些才入东清学院一两年的新生。
十一考区出了个不自量力的离谱炼丹少女,这件事情倒是让那些凑玩热闹就跑路的学生们津津乐道了一番,除此之外,像晏徊、沈思绾这种能力出众、颇有天赋的考生,每年都会有。
他们固然有抢眼的表现和天赋,那也只是放在考生们的标准层面上而已。
“陆学长,吃饭去吗?”有人招呼着陆启。
“不去,你们该干嘛干嘛。”陆启果断拒绝,苏云兮和晏徊两人被罚时的事情自然没有被陆启疏漏,现在剩下的学生里已经有人开始张罗着打赌苏云兮能不能在第三场完成丹药成型了。
他们甚至不赌丹药的药效,仅只是丹药是否成型,足以见得在这些人的眼里,苏云兮究竟是多么的差劲。
陆启笑了笑,他没打算跟新生院炼丹的学生们掺和,却有人凑了过来,学着其他学长学姐的模样跟陆启搭话。
“陆学长,您也来嘛!光看着很没劲的!”那人笑嘻嘻如此说着。
“也是。”陆启觉得这人说得也有道理,反正他们的行为又不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道,“我就押能成型好了!”
此时押能成型的人只有陆启一个。
一众学生们愣了愣,随后就看到陆启顺手丢来的两棵药草,顿时汗颜。
不愧是他们医丹院梁鸿礼院长的学生,开赌押的都是药草,这在一堆金光闪闪的钱币中显得那样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