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凌剑却是愣住了。好端端的,皇上怎会说起凌家的事情?虽他对凌升明的任意妄为很是生气,但他对四个孙子都十分了解,升明才德未必在升荣之下,但不论如何,他也不会生出觊觎之心。
可是皇上说的,分明是太子与桓王殿下。
凌剑的眼皮子重重一跳,赶紧说道:“皇上,嫡长是一家之本,更是国之根本。一家之中若乱了分寸,会让子辈心不齐,不懂得齐头并进,让家族发扬光大,只想着蝇头小利,家族便会节节败退。再者,自古嫡长为重,贤能为次,除非嫡长实在不堪大任,方可立贤。”
皇上问:“所以,师父以为嫡长更为要紧?”
凌剑皱起眉头,认真想了想才道:“臣以为不论立嫡还是立贤,太子殿下都是当之无愧的正统,且恒王殿下谨守本分,也一定明白他有辅佐之能并无上位之德。”
这话已经是十足了表明了态度,且有规劝之意。
他是知道宫里先出了个和妃,后出了个玉美人。听说皇上对玉美人盛宠,好多政务上的事情,也让玉美人参与。他是武将,而且已经多年不问政务,对这些事即便觉得不妥,也不会太过干涉。
可是储君是国家大事,岂能儿戏?
想到这里,凌剑又道:“皇上,国储非同一般,皇上大可多听一听朝臣的意见。倒是后宫干政之事,臣实在不能苟同,并非是觉得女子不如男,只是后妃眼界有限,若凭她们的喜好定朝政,实乃大患。”
皇上眉眼微挑,自然知道凌剑的意思。这阵子朝臣当中,也有颇多对他宠幸玉美人不满的人,但他以雷霆之势处之之后,这种声音倒是小了许多。
只有凌剑,依旧如此坚决的反对他。
他并不恼,手点着桌面问:“师父,如若桓王觉得,太子只是占了嫡长的位置呢?”
凌剑一时愣怔住,这是什么意思?是说不是皇上想要改立国储,而是恒王有心夺位?他一下子瞪大了眼,夺嫡之事事关重大,皇室动荡不安,只会让从前的事情重现。皇上自己是经历过夺嫡的九死一生,绝不能让太子殿下再重蹈覆辙啊。
他想要说,可看着皇上气定神闲的样子,却又明白过来。皇上不是在问他,而是在看他的意见。皇上早已知晓一切,又怎会让恒王得逞。
想起从前的三皇子,凌剑有些唏嘘,可叹皇上年岁已长,竟还要为几个儿子操心。
“今日是朕与师父闲谈,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凌剑连忙点头:“是,臣明白,臣绝不会胡言乱语。”
出了勤政殿,凌剑就看到候在一旁,脸上带着高傲神色的阮玉雪,阮玉雪不论是身上的红裙还是发间的首饰,都与从前的凌婉十分相似。
可假的究竟是假的,凌剑是凌婉的亲父,怎会认错?
凌剑目光如炬看过去,原本得意洋洋的阮玉雪,一瞬间就瑟缩几分,眼神也闪躲起来。就好似鬼魅魍魉见不得光,只敢往阴凉处躲藏一般。
皇上是命总管内侍亲自出宫,内侍小心翼翼道:“玉美人……盛宠。”
“是吗?”凌剑瞥一眼阮玉雪进去勤政殿的背影,摇摇头,“我的婉儿持重大方,如何会有这般妖调作态。”
总管内侍微微一笑:“还是元帅最懂皇上的心。”
不相干的两句话,凌剑沉默下来,没有再说。
第二日,皇上的旨意下来,太子的正侧妃都定下来了,恒王则是定了两位侧妃的位置,正妃依旧空悬。主要是齐妃属意齐家女,那齐家女年岁太小了,还得等一两年才能定亲。好在齐妃所求,皇上应允,故而将恒王正妃之位空悬。
当然了,恒王已经弱冠,是要成亲的年岁,所以两位侧妃会先入恒王府。到时候侧妃先行有孕生子,那就是恒王自己的事情了。
除此之外,还有官员的调动,傅家原就是国公府,傅国公的一个儿子两个侄子远在朝中任职,连升两级。蒋大人被首辅赏识,待得来年内阁变动,他极有可能入阁。潘大人亦是升了一级。
本来是普通的官员任聘,但这次升官的三位,刚好家中女郎都要入东宫。这就有些耐人寻味,皇上此举,明摆着要抬举太子了。
另外也有降职的,首当其冲是邓大人连降三等,邓家其他官员也都贬官,或是调任至清闲的官位上。朝堂之上晏大人被皇上狠批,斥他管家不严,言他家中子侄教养不得力,朝中如何能知人善用。而后虽未动晏大人,却将晏家大爷降职,二爷外放,三爷直接革职。
晏家旁支倒是没有受到牵扯,只如此,还是弄得人心惶惶。
晏大人多年为官谨小慎微,长子次子也都是他悉心教养长大,三人合力让晏家发展到如今的地步,着实不容易。独独幼子因与两个兄长年岁相隔甚远,又恰是晏大人外放时出生的,自小在老夫人与夫人跟前娇养着,性情毛躁比之两个兄长实在不能及。
五年前闹出退亲另娶的事情,就让晏大人十分恼怒,为此将他的腿打断,亲自到蒋家跪请原谅,而后三郎也没有认错,依旧叫嚣着指责蒋氏女不好。最终父子失和,若不是老夫人以死相逼,晏大人早就将三郎送回老家了。
邓媛嫁进来三年接连诞下两胎,看在孙子的面上,晏大人才略微好些。
但是今日朝堂之上被皇上斥责,晏大人简直要被气坏了,再听三个儿子官位险些不保,他一腔怒意简直无处发泄,将三郎叫到院中罚跪,拿着家法便要笞他。
晏夫人眼见着不好,奔过来护住小儿子,苦苦哀求:“老爷,老爷,三儿知错了老爷,三儿真的知错了。这些年三儿谨守本分,并没有做出任何失格的事情来啊,老爷,这次的事情怪不得三儿啊!”
晏大人气息不匀,指着三郎喝道:“你还护着他?果真是慈母多败儿,若非是你非要听信邓家的话,拿了银钱给他捐官,我晏家怎会落到如此地步,我晏庭又怎会被人指责玩弄权术!无知妇人,非得要我晏家塌了梁,你才晓得事情的严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