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福?这样的大热天,老夫人怎么想着上山祈福?
阮芷秋让人冬梅去打听了,原来是老夫人两个关系还不错的友人,约着一同去万佛寺,另外还有两户世家夫人。
似乎与阮素清没什么关系。
阮芷秋想了想,第二日快到下值的时候,就带着春桃与晚菊去了城南。她心中不太安稳,最近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而阮素清还表现得那么冷静,实在不正常。
哪怕这次去上香,不是阮素清安排的,她也一定会在其中做什么。
南城兵马司外,阮芷秋并没有靠近,只远远的看见,快到交班的时候,门口已经停了两辆马车,其中一个年轻男人正往里头张望着。
这男人生得瘦眼睛却大,眼圈下黑乎乎的,不是天生的黑。
阮芷秋皱皱眉,她自幼习医,虽医术不算多精湛,但有些东西一看,也能知道。这男人的面相看起来是虚空,平日太过放荡,年纪轻轻就有掏空身体的趋势。
也不过一眼,阮芷秋就不再看他。
只是,凌升荣收拾好出来的时候,阮芷秋还未迎上去,便见那体虚的男人跳下马车,嬉笑着走过去。
体虚男人与凌升荣勾肩搭背说着什么话,凌升荣似有不乐意,摇摇头表示拒绝,但旁边几个男人都过来了,你一言我一语,凌升荣原本紧锁的眉舒展开,笑着应了声。
阮芷秋整个脸都黑了,人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虽不尽然但大体都是如此,这几个男人一看便知家世不俗,应当是些纨绔子弟,大表兄怎的跟这些人混在一起?
纨绔也有不同的,像是萧离那种虽混玩,但只是脾气不好喜欢惹是生非,除开他眼光差喜欢阮素清之外,阮芷秋对他没什么恶感。
但眼前这几位一看,就是不干正经事的,恐怕每日不是流连花丛酒肆,就是赌场欢愉。
想到这里,阮芷秋已经有些生气了。
晚菊见状道:“小姐,奴婢去将大爷带过来。”
春桃连忙阻止:“怎可胡来?这是外面。”
男人都要面子,自家小姐又是闺阁女子,怎好越俎代庖,在外强留表少爷?这样只会让表少爷没脸,连带着自家小姐名声也不大好。
晚菊不高兴:“那我们,就这么跟着?”
“不必。”
阮芷秋说罢就跳下马车,对着凌升荣唤了声:“大表兄。”
她今日依旧是双环髻,头上带着红绒花,身上亦是红色的裙子,衬得整个人娇艳无比,但这娇艳里头,又带着十足的稚气。
她声音娇嫩,唤表兄的声音,是真的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妹妹。
那边的男人都看过来,有几个眼睛一亮,眼中惊艳之色掩盖不住。
而阮芷秋只做未知,欢愉的迎着凌升荣跑过去,一边又唤:“大表兄,芷秋有事寻你。”
凌升荣原本还有些愣怔,可瞧着表妹稚嫩的面庞,再想到身边这群友人都是什么货色,他倏然变了脸,快步上前将表妹挡住。
“芷秋怎么来了?”
夏日的傍晚,阮芷秋鼻尖有细细密密的汗。
凌升荣将他护住,回头对上那几个有人打探的模样,目光沉了下来,冷冷道:“我今日有事,你们且先回吧。”
那几人也不是不知道凌升荣的性子,只是美人在前,他们都是风流惯了的,完全控制不住,只探头探脑,恨不得将凌升荣给拉开,好好观摩观摩他这漂亮的妹妹。
凌升荣心中恼怒更甚,当着表妹却不好做什么,只转身迅速将阮芷秋推走,塞入马车,自己也跟进去,将车帘关上,隔绝外面的目光。
阮芷秋却似浑然不觉,问道:“大表兄,那几位兄长是您的友人吗?”
凌升荣似吃了苍蝇一样难受,许久才讷讷摇头:“只是认得,不算友人。芷秋,往后见了那些人离得远远的,他们不是什么好人。”
“不是好人?”阮芷秋好奇看过去,“我观大表兄与他们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只是……只是泛泛之交,面子上过得去罢了。”
阮芷秋心知已经在凌升荣心中埋下种子,便不再多说,将自己的事情说了一遍。
凌升荣问:“你是说后日要去万佛寺?”
“嗯。”阮芷秋道,“我身边得用之人不多,虽则大舅母与三表兄都给我安排了人,但我还是不放心。不知大表兄到时候能不能安排护着我?”
凌升荣是国公世子,绝非心思单纯之人,这么一听就知道其中定然有事,他看了眼阮芷秋,轻声道:“若是芷秋害怕,我让母亲将你接去凌家,不必上香。”
“我要去的,大表兄,我有分寸。”
凌升荣没有再劝,点头道:“好,你要我怎么做?”
阮芷秋道:“万佛寺离得不近,我祖母身体不算好,应当会在那儿过夜。路途中有护卫与晚菊保护没什么大碍,我是怕寺里有什么陷阱之类的,便想请大表兄帮我。”
“我会提前带人过去,将万佛寺巡视一番。你若在那儿过夜,我也会值夜护你平安。”
阮芷秋心内感动:“大表兄,谢谢你。”
她的大表兄从来都如此温润,前世今生整个凌家对她最温柔的,表示他了。前世她厌恶凌家,言语多有不敬,就是最疼爱她的外祖父,也曾疾言厉色过,独独大表兄。
他总是说:我们芷秋尚且年幼,再等一等,再长大些,便知道我们是为你好了。
他还说:芷秋不必着急,凌家会一直站在你身后。
想到这里,阮芷秋眼睛有些酸胀,可惜凌家没有等到她“长大”,可恨她那般蠢笨,懂事得太晚太晚。
凌升荣下马车之前,想了想回头问:“你回来数月,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从前,你都是去寻三弟吗?”
阮芷秋一愣,一时没有回答。她怕他在意,似乎她对凌烨的依赖,胜过对他的。
凌升荣认真道:“芷秋,我也可以护住你,以后有事,你亦可告知于我。”
他微笑着看看她,下了马车离去。
阮芷秋掀开车帘看着他的背影。五年前她十岁生辰时,叫嚷着赶走了他,倒春寒最是冷的时候,雨夹雪落在身上冷得渗人。
他没有撑伞,一步一步远去。
他们一直在护着她,好在今生不迟,她也可以护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