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并不大,但也有离得近的才子听见了,立刻大声问:“阮二小姐说什么?这些信不是你的?”
阮芷秋红了眼眶,脸上尽是委屈,十分可怜的样子。她原就生得明艳动人,这副样子更是楚楚可怜叫人心生怜悯。
那些个才子平日愤世嫉俗,对什么事情都要批判一番,尤其是他们身为男子,总觉得女子比男子舒服千百倍,说起女人便要不屑。但真正见着美人,是一个比一个殷勤,只望这美人多看他们两眼,便足矣。
这会儿见到阮芷秋的模样,他们一个二个都信了几分,其中一个脸大如磐,长得十分难看的男人,立时阴阳怪气起来。
“哎呀,这不是阮二小姐的信?难不成江大郎故意作假?这怎的与我一般,若有女郎对我和颜悦色些,我便心花怒放,恨不能想到往后将她娶回去的场景。只我这龌龊心思只敢藏在心中,哪里敢显露半分?”
这自嘲的话语,逗得周围人都哄堂大笑起来,还有几个大胆的女郎嗔怒骂他,他也不羞恼,还得意洋洋的笑。
只江历帆被这种人拿来,说是一类人,气得面色铁青。他是四公子之一,这人靠着家中一点权势银钱,混迹在书院最末的丙等班里,平日游手好闲,怎配与他相较?
“怎可能是假的,这就是阮芷秋亲手写给我的!”
一个坚持是真的,一个否认写过信,谁都不肯让。就在这时候,才子中的一个提议。
“对了,我方才见着翰林张学士与其他几位在那边茶馆下棋,不如谁帮忙,去请大人们过来辩一辩字迹?”
这个提议引起了众人叫好,江历帆目光兴奋,等确认了自己,看阮芷秋还要怎么狡辩?他要她跪在地上向他请罪,要给他母亲与妹妹斟茶认错,他才肯原谅她。
只是他看向阮芷秋的时候,却是愣怔住,她竟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怎么可能?这是之前他们之间的书信,全都是她给他的,怎可能有假?难道那时候,她就做好了计划?
不,不可能,他上次在书店看她写字,虽说没看清,但分明字迹是一样的。
她一定是故意的,就是想让自己以为拿她没辙。真是个心机女子,看样子之前想的,还便宜她了。
江历帆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很快,人群里便是齐六郎与一名县主站出来,他们的身份相对较高,又与张学士熟悉些,自信可以请来张学士几位大人,所以才自请过去。
他们去的同时,也有学子们进去与笔架店的掌柜商量,借了桌椅笔墨纸砚。掌柜的也在看热闹,刚才这两位小姐在店里买了不少好东西,这么点面子他还是乐意给的。
而且这样的热闹,一会儿还有学士大儒过来,可给他们店增光不少呢。
待得几位大人过来,板着脸看了一圈,张学士对江历帆的印象一向很好,觉得他做不出这样的事情,便对阮芷秋很有不满。
“女儿家当待在家中规规矩矩,岂能做这些逾矩之举,做了竟然还不承认?”
阮芷秋淡淡回应:“张大人教训得是。”
张学士看了看书信,却是眉目舒展,这封信里是讨论的政务,虽然只有几句,但是句句振聋发聩,他眼睛一亮问阮芷秋:“这是你写的?”
阮芷秋摇摇头:“张大人,我方才便解释过,我并没有与江公子通信,这也不是我写的。”
张学士面露失望之色,即便这封信真是阮芷秋所写,这般不实诚之人,他也看不上的。
“你照着这封信抄写一遍,我们来辨认字迹。”
“是。”
阮芷秋接过信摆好,提笔抄写一番。她的字苍劲有力,看着力透纸背,大气磅礴,若不仔细看,甚至觉得是女子所写。
写了一句,她又换了女子常用的簪花小楷,认真书写后面的句子之后,才恭敬的还给张学士。
张学士好奇的问:“你会不同的字体?师从何人?”
阮芷秋答:“是,我在暮云贺家长大,自小跟着贺家姑祖父写字。后来姑祖母嫌弃我的字太过遒劲,不似女孩儿的字体,便教我簪花小楷。不过,大概是自小的习惯,我这簪花小楷总也不如草书练得好。”
“暮云贺家……”张学士满意的摸摸胡须,点头道,“医者惯用草书,看样子你的字深得你姑祖父真传,写得甚好,甚好。”
旁边的才子有些着急,小声道:“大人,今日请您来,是想要确认,这封信到底是不是阮二小姐所写……”
“不急。”张学士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对阮芷秋和颜悦色道,“你的楷书也不错,看样子是下了功夫的,可见平日勤勉。”
阮芷秋笑道:“多谢大人夸赞,自幼姑祖父教导说字如其人。我不甚好学,独独记住了这句话,练字上倒是不曾懈怠。”
张学士对她更满意了几分,却不直接说答案,让其他两位友人先说。
其中一位直截了当的道:“这不是阮二小姐的字,虽都是簪花小楷,但两幅字大相径庭。”
另一位也点点头:“不错,可以看得出来,这字迹全然不同,绝对是两个人写得。”
有才子不服,问道:“老师,我看到这簪花小楷都差不多,会不会是二小姐今日书写的时候,故意更改了地方,才让字迹看起来不完全一样的?”
那夫子不高兴了,说道:“每个人的笔触笔锋都不一样,便是故意更改,其中的关键是改不掉的。比如阮二小姐同一张纸上写的草书与小楷,看起来千差万别,细看起来这横折的折点都是一模一样的。”
阮芷秋道:“我常用的便是草书与楷书,行书也会一点,可以再抄一份。”
张学士扬手道:“不必了,行家只消一眼,就能看出真假,便是尽力模仿,也不可能模仿出一模一样的自己。这四封信,都不是阮二小姐所写。江历帆,你与我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