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星上。
华国对于婆罗洲的攻略行动，的确正在陷入僵局。
——即使已经战斗力增幅了许多，并开启了全面复兴，华国也依然在‘海外军事力量投放’的环节上，非常薄弱。
这没办法，本身就是以前出了名的短板。
蓝星五大流氓里，华国是唯一一个从来都没搞过大规模海外殖民的国家。
大灾变前，那么多一线强国里，华国也是为数不多的没有沾上‘殖民者’这个原罪的选手。
话说苏文之所以一直那么喜欢强调道德体系，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Judy拼凑那么多国力与资源、浩浩荡荡的大舰队七次下西洋。
结果就划拉了一帮小弟、搞了点贸易，连块实际的殖民地都没有，有都还顶多是类似于旧港这种中转站性质的...
换了白皮来，那真不可能搞得这么和平友好。
有道德体系和没有道德体系的文明，根子上就是截然不同的。
哥伦布登陆美洲的第一天，就强奸了一名九岁的土著女童；
而坐拥东亚五千年的华夏，除了一个暗戳戳收割藩国精华、把持定价权的朝贡体系以外，连近在咫尺的倭国都没有动过。
从善恶道德的角度上来说，作为殖民时代的受害者之一，华国的确很有理由批判这些‘浑身沾满鲜血和肮脏东西的刽子手’。
...但不可否认的是。
没了大规模海外拓张、海外殖民的历史经历，就导致华国严重缺乏这方面的经验。
至于闭关锁国、自古以来就固执一隅、无法对外转移所带来的各种内部矛盾...那就更不用多说了。
还是那个经典的道理。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若是装高尚不够、还要自傲自大，那就真是嫌命长了。
可以争夺的利益不去获取，有心归附的藩国主动放弃。
那到了日后，就只能活该被美国佬的岛链一层层地勒住脖子、被关在几个洗脚盆里自怨自叹；
再后来幡然醒悟，为了突破岛链封锁、主动走向深蓝时，
再想重新去争取海外基地，
所付出的代价，那就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轻巧了。
东盟也好，一带一路也罢，都是在补课。
赞比亚的卖肾铁路、非洲做不完的援建项目，每年几千亿浪费在‘对外友好’上的人力物力，乃至那些浩浩荡荡放进来享受人上人待遇的尼哥小巴...本身都是这迟了一千多年的海外攻略的代价。
前人视海外诸国为撮尔小国、瞧不起那点‘蝇头小利’；
把自然科学当做奇技淫巧，死抱着四书五经不肯走上康庄大道。
那后人就活该被吃饱了殖民红利的列强杀得血流成河、险些亡国灭种。
还得拿出几十上百年的功夫、无数人的血泪，来辛辛苦苦地补课。
一切偷懒和懈怠的行为，即使上升到国家和文明的高度，也是迟早要付出代价的。
无非是什么时候付而已。
至于眼下，南方军团搞得磕磕绊绊的婆罗洲攻略，同样只是代价的一环而已。
...当然，很多事情，并不是单纯地打个马后炮就能解决的。
历史遗留问题之所以成为历史遗留问题，就是因为当初没有妥善的办法去解决它、又或者没有抓住解决它的时机...
从这一点上来说，单纯埋怨前辈、打古人的马后炮，本身就没什么意义。
但是...
...也没有但是。
以华夏文明的民族性，就是干不来这种威权扩张的路子，怎么说都没用。
华国五千年历史，换了茫茫多的政体和当局，除了五胡蒙元之类异族殖民时期，但凡是以汉文明、汉文化为主基调的年代，‘外圣内王’的思路一直都是主旋律。
这样的思路，注定不会得到外族发自内心的敬畏和尊重。
毕竟，‘蛮夷畏威而不怀德’这句话，也不止是说说而已。
越是想着施恩、拉拢、归化，外族就越不可能忠心于你，
只会觉着这是个喜欢撒币、人傻钱多的冤大头而已。
...这种事情，本身就很没有道理的。
卖肾援助、最后被人反咬一口的事情，华国都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了。
甚至可以说，每一个邻国、乃至于世界上每一个接受过华国恩惠的国家，都反咬过华国一口。
...这也是算是个悲伤的故事了。
一边输出贸易、一边大搞威权，还不停发动战争，那是标准的殖民者做派，得利却令人不齿。
但光输出贸易，不输出威权，反倒会收获别人的嘲笑和轻蔑，也不是什么好事。
“廉价施与的恩惠，就像是精美的瓷器一样，看着冠冕堂皇，实则不堪一击。”
“唯有以铁与火、鲜血和死亡铸造的威严，才能如森冷的钢铁般恒久伫立。”
苏文拿着刚刚被国防部收集来的、有关这段时间里发生在婆罗洲上的情报集锦。
默不作声地看着。
他身边的腓特烈，对此冷笑评价了一句。
面对她的评价，苏文也只能表示沉默。
无言以对。
——华国的婆罗洲攻略，直到现在依然寸功未立。
从情报上来看，固然有婆罗洲远在海外、补给线不畅通、军方缺乏‘在远洋应付大量海兽’的经验等各方面因素的影响在内。
但是，更重要的一环是，他们没搞定当地的原住民。
...不能说没有搞定，应该说他们根本就没有去搞。
——军方本来已经做好了威逼利诱当地幸存者组织、‘造宣称’、‘租赁地皮’的准备了。
结果到了那边，才发现自己想得太超前了：
婆罗洲上别说像样的组织了，连幸存者团体都没有几个。
一盘散沙，完全是一盘散沙。
彼此之间乱成一片，甚至还互相征伐。
倒是人数很多：
大灾变前也就千万人口的大岛上，现在居然还活着上百万人。
这幸存比例，完全令人瞠目结舌。
然而...
人很多，却不成组织；
不光没有组织度，还退化得非常严重。
通过后续的接触，南方军团了解到，他们是靠化整为零、逃入中部雨林一带蛰伏，才勉强苟全了性命。
当南方军团的人找到这些婆罗洲幸存者的聚集地的时候...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完全就是一帮子原始人。
婆罗洲中部的雨林地带，即使是大灾变前的时代，也是开发程度极其之低的。
那边是标准意义上的原始雨林，一直到冷战时期，都还有达雅克猎头族人在里面活动——这帮家伙可是真正狠人，二战时候都曾经莽到把被美国佬打散、逃亡雨林里的日军部队给成建制地抓去烧烤过的。
要是存活到现代的这些原始部落能有个排行榜啥的，这帮家伙绝对可以名列前茅。
都二十世纪，还能有大量原始部落存续的地方，那个建设程度有多低，完全可想而知。
即使大灾变前，印尼当局对这方面的治理，已经好了许多、甚至比苏文穿越前的原本世界还要好很多，但是...
...但是，再怎么说，婆罗洲中部的腹地一带，都是不可能靠那悲剧一样的基础设施养活上百万人口的。
只可惜。
婆罗洲当地的幸存者们，却也根本没有别的去处。
若是大灾变前，他们这种腹地一片蛮荒的热带岛屿，肯定是尽可能往海边住。
交通又便利，又有仿佛马尔代夫的海滨风光，这不香么？
但大灾变后，那就坏菜了：
——不赶紧往远离海岸的腹地里躲，那不就是等着被海洋兽潮给碾成渣滓嘛！
海兽是一个很大的分类，
其中可不缺两栖类、爬行类的品种，
有不少都是能在沿岸地带长期活动、甚至能够在接近水源的地带上岸居住的。
因为这一茬，逼得当地幸存者们拼了命地往一片蛮荒的雨林深处躲。
越躲，就越麻。
缺少食物、缺少住房、没有医疗、没有基建...
饥荒、瘟疫、兽潮、人祸...
各种各样的原因，在南方军团抵达之前，就已经报销掉了他们之中许多的人口。
根据军方的了解，大灾变初期，从东、南、北婆罗洲沿岸的城市，逃亡中婆罗洲腹地的印尼人，光是成功抵达的，就至少有四五百万之众。
等他们抵达的时候，就剩下一百万挂零了。
即使拜东南亚这肥沃得仿佛膏腴一般的土地、还有丰富到极点的物产资源所赐，粮食压力比同时期的其他地方都好得多。
也一直都处于接连不断的减员之中。
为了争夺有限的资源，彼此之间还在连天大战...
整一个猴山乱战。
而那些幸存下来的当地居民们，就像是被丢进绞肉机里的肉块一样，不停地被消磨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