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方向不对，这是奔着那帮巫蒙人来的。”
苏文下意识说道。
敌方增援的目标不对，这一点，瞒不了战场上的其他人。
在无遮无挡的宇宙空间里，任何一丝航线的变动，都很容易被旁人清晰察觉。
苏文这边，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心智人形们，又不是瞎子。
自然不可能看不出来，第二批神秘战舰的目标方向有问题。
——理论上来说，它们应该是之前那些几乎被全歼的第一批AI战舰，所叫来的增援。
这一点还是很好判断的。
毕竟若非如此，也不可能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等第一批战舰吃瘪了才来。
这也从侧面证实了新泽西的猜想——来的这么快，这段超空间航道附近的某个星系里，一定有失控智械的大型基地。
不过这并不能解释，
为何这第二批舰队抵达战场之后，一点也不急着去解第一批人的围，反而急吼吼地冲着被新泽西‘保护性关押’下来的巫蒙人来...
“他们带走的那批东西，究竟是什么？
有这么重要？”
苏文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那几个屏蔽货柜。
他当然是怀疑过这几个东西的。
说到底连帝国的工程船和科研船都扫不出啥底细来的玩意儿，本身就很稀奇。
可以说百分百是海金本地人造不出来的玩意儿。
——连等离子推进器都造不出来的文明，能折腾出可以屏蔽心智速子扫描仪的屏蔽材料？
...说出去不要太搞笑！
毫无疑问。
那几个屏蔽货厢里的东西，即使不是‘众星邦联’的遗产，也只会是其他与它同级的文明所留下来的。
考虑到后者的可能性非常小，可以说基本上只存在于概率学意义上。
可以认定，那里头就是众星邦联留下来。
第十三方面军的目标就是它，或者至少包括它在内。
而在接触到它之后，第二分舰队发生了叛变，策划了这起叛逃事件。
...虽然不清楚，第二分舰队是‘知道这处超空间航道附近有某个失控智械据点、并有目的地往这里逃’，
还是‘对此完全不知情，只是出于本能往星域里的偏远方向逃去’。
但他们的行为，最终都引来了这些失控智械阵营的AI战舰。
同时也遭遇了，无意中碰上他们的希佩尔探索舰队。
让海金星域的这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历史遗留问题’，最终进入了苏老板的视线里。
...那么，问题来了。
那箱子里的东西，究竟会是什么？
是什么东西，能让这些失控AI趋之若鹜、以至于连自己的‘同胞’都顾不上保护？
当然，苏文其实也很清楚，AI这种东西，本身就是没有感情的。
寻常AI可没有心智人形那么高级，以至于都懂得用某些不可言说的套路、来考验她们的指挥官了。
大部分人工智能，都按它们的底层协议里规定好的逻辑来运行。
底层协议就好比它们的三观。
它们的确没有蓝星人类文明所创造的那些早期AI那么原始，更灵活多变一些。
可在‘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都被提前设定好的情况下，这样的灵活多变，实际上也是保留在一个规定好的框架内。
对具备深入了解的业内人士来说，它们的行为模式，以及遇到某些特定事情时的反应，都是可以被预料的。
被落入下风的第一批AI战舰呼唤来的增援，在抵达之后，反手卖掉了对方，转而优先试图夺取巫蒙人舰队残部里的那艘货舰。
这行为以人类的逻辑来看，非常不能理解，乍一看还以为是有人当了二五仔。
可实际上，以AI的逻辑，就非常好推断——这代表着那艘货舰里的屏蔽货舱，在它们的‘优先级’里，比‘濒临毁灭的同胞’还要高。
因此在一抵达目标地点、发现了那货舰里的屏蔽货舱之后，
它们就无条件放弃了原本的目标，自动转向了优先级更高的任务。
——能让它们这样做的，会是什么东西？
——那被屏蔽起来的货舱上，究竟有什么特征，让它们能认得出来？
苏文脑海里有很多疑问。
但这时候他并不打算深究。
他看了一眼前线，注意到，
新泽西的那第一排阵线上的舰船，已经成功击溃了原本那四艘AI战舰的其中一艘。
不仅将它打得四分五裂。
还将原本舰体被击毁后分裂出来的第一批碎块；
以及仿佛套娃一般、在第一批碎片被打爆后裂出来的第二批‘碎块’，都给收拾掉。
它们最终停机之后，漂浮在超空间里的残骸，
也被她直接用最近的几艘驱逐舰给迅速打捞了起来。
那明显具备极高科技水平的失控智械战舰，落入己方控制之中。
苏文认为起码完成了初步目标，很冷静地点了点头：
“还不知道对方究竟能增援多少次，不宜陷入缠斗；
并且既然捞到了部分残骸，那也不需要再和它们彻底分个高下...”
“重点是那艘巫蒙人的货舰，以及货舰里的东西。”
“既然那玩意儿现在也在我们控制之中...”
他想了想，决定见好就收，
“前线怎么决策，我不直接干涉。
战术上的问题，你尽管自主施为...不过我先在这里表个态，
眼下只要能把残骸和那艘货舰都带回来，并且尽可能保证损失不那么严重，我都可以认为这算是一场战术胜利——所以，你也不需要有什么顾虑，能干就放开手干，实在不行现在立刻撤退也无所谓。”
他这下半句，自然是对频道另一边的新泽西说的。
主要是怕她太看重自己的意见、太追求给自己展示完美的表现，以至于得不偿失。
...对于心智人形们，苏文的观感其实是非常复杂的。
从实用主义的角度上出发，他很看重姑娘们的能力，
认为这是影响帝国各方面发展的，决定性力量。
因此对她们颇为倚重，
以至于很多地方，都毫无顾忌地大胆放权。
但另一方面，从责任感上来说...
他也并不觉得，把心智人形们当成黑奴一般压榨，是什么特别好的选择。
有些事情总归得自己去做。
...此外，苏文还多多少少觉得有点亏欠感：
他能够理解心智人形对自己的无条件服从、无条件好感。
但说真的，苏文也并不觉得，身为‘创造者’的这点恩惠，就真的能够对她们有什么无上限的控制权、就该让她们无条件地对自己予取予求到奉献出她们自己的一切的地步...
苏文是支持正确的主从关系的，
但不认同那种狂教徒式‘奉献一切自我个性’的盲目服从。
那太离谱了。
他认为智慧生命的一切行为，都该有个理智的出发点，
可以掺杂情绪，但不能全是情绪。
当然，他也不至于心理扭曲到，会觉得自己连坐在‘主人’的位置上都让心里不舒服的地步——美少女对自己一口一个主人，那的确会让他膈应，毕竟这种事若不是在闺房情趣之中进行，那多多少少得算种羞耻py...
...可把自己代入老板的视角，这还有啥膈应的？
普通的职场上下级关系而已，哪还没有个领导么。
基于这样的逻辑，苏总很乐意关心一下得力下属们的心理健康问题：
——打不过没关系，战略转进就是了...横竖咱们也没亏啊！
大不了，回头等船台上那堆主力舰下水了，咱们再把场子给找回来。
眼下帝国海军处于青黄不接的时期，的确不好对付超级文明——最起码也是准超级文明——遗留下来的正规军，但若是等声望级和光辉级都下水、攻势级和军团级也服役之后...就这帮小卡拉米，还不是手拿把捏！
...好吧，苏文总是这样乐观。
这种乐观，或许和他已经从这一票里捞到了不少好处，不无关系。
“的确，眼下在战略层面上，我们依然占据优势，并且还拥有主动权，”
听了苏文的意见，腓特烈先是表示赞同，
紧接着和镇海对视一眼，斟酌着说道，
“不过我想...或许可以试试看。
眼下虽然没法派出更多的增援战舰，但我们也并不是完全对这些家伙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