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和胖子能自由行动后,解雨辰立刻组织队伍重新出发,他们在陈雪函的带领下,去向一座喇嘛庙。
山阶上,只扫出了极窄的路,直上直下的台阶非常陡峭,几乎要仰着头看着前面的方向。
这片古老的庙宇远不如南则玛拉山上的仁钦寺热闹,纵使它颇为壮观,向上延伸的房屋看不到尽头。
听陈雪函所说,来这里的旅客很多人都对这座喇嘛庙表示失望。
因为它实在是太过清冷。
吴?立在台阶上,望向这座静默无声,屹立在这莽莽大山里喇嘛庙。
长时间的跋涉,再加上空气中氧气的稀薄,吴?大脑有些轻微的晕眩,在与喇嘛庙的对望中。
他感受到了它在岁月长河里,留下来的坚韧,弥足珍贵。
陈雪函叩响木门,走进去,用藏语,向围坐着烤火的喇嘛们,说明了来意。
修炼的喇嘛们,无妄想,无好奇。
对于到来的吴?众人,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神色。
年长的那位喇嘛点点头,引着他们去房间。
而关于云彩的事情,解雨辰将决定权交给了胖子。
他也算是为云彩“死”过一次了。
云彩含着泪,孤单地坐在门边,这件事对她这个小姑娘冲击性很大。
她没想到,一时贪念残害了那么多人。
胖子沉思片刻,领着云彩下了山,说是先将人安全送回去后,再回喇嘛庙。
吴?不知道解雨辰他们在忙什么,一到喇嘛庙,他们三人就被引到寺庙里上层去了。
期间,吴?想去探探究竟,满足下该死的好奇心,但无一例外都被小喇嘛挡住了。
因为那上面未经邀请,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
几日里,吴?和解家其他伙计就只能在下层的寺庙里,大眼瞪小眼,无所事事。
解雨辰带来的这一批伙计,算得上是他的心腹,对于老板们的事情,也是只字不提。
胖子这一走,连一个插科打诨的人都没有。
吴?百无聊赖地,开始在寺庙里闲逛。
有时候,推开门,一脚踏进去,里面只有一个水井大小的天井,从上面洒下的天光,照在暗淡斑驳的壁画上。
光线流动,尘埃潜浮。
又或者,一个回身。
看到被黑漆剥落木窗框,裱起来的连绵雪山,清冷孤傲,万物静默。
在这个过程中,吴?的心绪一点点静了下来,渴望着下一次的不期而遇。
走过大殿,有一条很长的转经廊,顺时针一路转过去。
转经廊的壁画,延续了17世纪左右的新勉唐风格,技艺精湛,精美绝伦。
这些壁画很有连贯性,吴?看过去,佛本生的故事在画面中以直线朝前推进。
它们并不在乎藏匿在这里,不见天日。
它们静候在这里几百年,或许只是为了某天某时某种必然存在的指引。
在尽头,吴?看到扇非常小的木门,半敞着,里面透出些微光。
这里已经属于寺庙里比较荒芜的地方了。
吴?内心略微犹豫后,还是走上去,推开了那扇门。
他看到了一个背影。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天井的石头上,脚踩着泛着粼粼细光的积雪,头低着。
“小哥?”
“张起棂”并没有反应,吴?皱眉,绕到背影面前。
这才发现,这只是一个石像,只是不知道谁给石像披上了衣服,戴上了防雪帽。
看上去,跟真人没什么差别,致使吴?看走了眼。
这个石像雕刻的非常粗糙,几乎没有什么细节。
只有脸刻得很精细,吴?没有认错,这就是张起棂的脸,他的脸很有特色。
眼角眉梢,生得都恰在好处,就像点染勾勒的水墨画,气韵生动。
只是,现在这张脸紧紧抿着嘴,眉心微蹙,垂着眼睛在哭泣。
吴?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掌。
说实话,张起棂这个人,对于不熟的人来说,其实挺无趣的。
虽然身手了得,气势惊人,解家伙计都视他为标杆,甚至是不可逾越的神圣。
人人都仰望着他,膜拜着他。
可这孤寂的,脆弱的,哭泣的石像出现在这里。
张起棂的神性似乎在这里慢慢泯灭,以一个人的形态慢慢活过来,他会伤心,也会难过。
这个认知过程很复杂,也很反复。
最终,吴?还是轻柔地捧起这张脸,接下那些眼泪。
尔时相遭,今亦相遇。
佛说如是,莫不欢喜。
皲裂干涸的土层之下,蛰伏着密密麻麻的细小罪恶的卵,汲取完泪水的养分,纷纷蠢蠢欲动,破壳而出。
它们彻底捕获了吴?的心灵,令他带着决然的气魄纵身一跃,扑进一个注定要磕磕碰碰,要不停追逐的路。
吴?做下了一个决定,他轻柔地再次抚摸上石像的脸,转身回到有人声的院子里。
吴?找到陈雪函后,让他帮助自己询问一下这里的喇嘛,这个石像是谁雕刻的,背后又有什么样的故事。
吴?想找到任何关于张起棂的信息,哪怕只有只言片语。
时间过去大半天,一个年轻的喇嘛被陈雪函带到吴?跟前,陈雪函开口翻译这喇嘛的话。
“这里的上师要见你。”
年轻喇嘛带着吴?走到一栋规模最大的建筑屋后,顺着那道木梯,一直往上爬。
曲折迂回,吴?不知道爬了多久,经过了多少房间。
终于领头的年轻喇嘛在一间房间前,停下来,伸手示意,然后同陈雪函恭敬地退了下去。
吴?揭开垂着厚厚的布帘,扑出来一股奶香悠然的味道,带动的风让桌子上的酥油灯跟着晃了晃。
这种寺庙房间内部空间相当小,从布帘缝隙透进来的阳光,照在泛黑的木地板上,视线顺着再往前,禅坐着个年迈的喇嘛。
“到这儿来。”
吴?放下布帘,走近,把来意一说。
老喇嘛的面目隐在酥油灯光线阴影里,静谧而肃穆。
“你要问的那件事,我还记得。”
吴?有些惊讶,原本以为这些信息需要费尽心思,他在心里做好了无功而返的准备。
却没想到被老喇嘛轻描淡写地开口说,他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