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日丽,街上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一切似乎都美好得不像话。
解雨辰面无表情地混在人群里,不停拨打黑瞎子的电话,无人接听。
连时虹也确定,她联系不上黑瞎子了。
解雨辰不是没想过,这会不会是个圈套,是白蓦故技重施找了个长得和黑瞎子一样的人,可是他不敢赌,也赌不起。
晚上六点,解雨辰驱车到了白蓦提供的地址。
他似乎将解雨辰模仿了个透,连两人四合院的地道布局都差不多。
解雨辰走到地道入口,对着门上的显示屏划了下,探出个虹膜扫描仪,毫无意外地,门开了。
这时他感觉身后掠过一阵风,他略侧头,眼神动了动。
解雨辰摸了摸自己的亚光缎面领结,大步迈进地道。
在地道尽头,是间灯光灰暗的镜子迷宫。
这些镜子或倾斜,或弯曲,或被切割成不同的形状,利用重复反射成像原理,将空间扭曲。
解雨辰一抬头,就有无数个自己看向自己。
四面八方地,将自己包围。
解雨辰闭上眼,昏暗环境下,倘若人一直盯着自己的镜像,不出一分钟就会产生一种“视错觉”。
会觉得自己的脸很陌生,会变得不认识自己。
解雨辰突然一个转身,睁眼看向其中一面镜子,里面的人朝他笑了笑,张嘴说道。
“哥哥。”
哗啦啦——
所有镜子移动起来,拼装组合形成朵海棠花,簇拥着一座高达七层的奶油蛋糕塔。
解雨辰先是看了对方的脸,又看了他耳垂上的红痣,果然与自己一模一样。
白蓦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歪着脑袋狡黠地笑了笑。
“你知道么,每次你受伤,屠老师都会以同样的方式在我身上复刻。”
“你要和我叙旧吗?”
解雨辰走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下,即使近期发生了这么多事,他没有被打垮,有种超然物外的冷静。
“我知道还有个人跟着你一起进来了。”
白蓦将餐桌上的白色沙漏置倒,不紧不慢接着说。
“不过,我知道你是不知情的,所以,我不怪你。”
解雨辰看着沙漏里白色的沙缓缓流向底座金字塔上,晶莹剔透。
“倒计时?”
白蓦点点头,从蛋糕塔上随意切下两小块摆在餐桌中间。
“只是不知道是你的,还是我的,做个游戏吧,赢了的人,就能得到他的生日礼物。”
解雨辰轻靠椅背,懒散地勾勾唇。
“屠癫放弃你了?”
“这是应该的,毕竟我不太听话。”
白蓦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子,似乎在纠结选择哪一块蛋糕。
“哥哥,要不,你先选?我给你一个小提示,这其中一块,有毒。”
解雨辰扫视了下两块蛋糕,又看向白蓦,轻嗤道。
“我运气不好,你给我什么,我吃什么。”
“好吧,好吧。”
白蓦餐桌上的蛋糕推了过来,解雨辰没什么犹豫地吃了起来。
“哥哥,不要紧张,我不是刽子手,我修得是社会观察学。”
“嗯,艺术家。”
解雨辰举起蛋糕和对方碰了下,这口味倒是照顾了自己,不甜腻,很好入口。
“比如背叛,如果背叛,得到的东西不够多的话,那么你就会愧疚难安,想找补,尝试挽回。
倘若,背叛能带来巨大的收益,更美妙的东西时,你只会觉得做了一个绝佳的决定。”
“你真是找了个好导师。”
白蓦鼻子上沾了些奶油,笑起来的时候和解雨辰很不一样,眼睛依旧如同解雨辰小时候见到他时那般,亮晶晶。
“我父母死后,屠老师收养了我,我老家是川渝那边的,很喜欢吃辣,但从那以后一点辣椒星儿都没沾过,因为你是唱戏的,需要保护嗓子。”
“那很抱歉,我应该来得时候,给你带一瓶‘老干妈’。”
“哈哈哈。”
白蓦笑趴在餐桌上,半晌才抬起头托着下巴看着解雨辰,眼神不自觉地带了些痴迷。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和屠老师关注你的一切,我学你为人处世,模仿字迹,一颦一笑……”
说着,他做了个玩手机的动作,几乎和解雨辰一模一样。
“所以,你们两人从一开始研究我,变成了你……”
解雨辰看着白蓦顿了下,换了个词。
“变成你观察我,屠癫观察你,是么?”
这话一出,胜负已定。
白蓦看了眼沙漏,收敛住笑,忧伤一点点填满他的眼睛,不再有神采。
“屠老师说,谁先变心,就拥有了率先对对方动刑的权利。”
当最后一缕沙彻底埋住金字塔塔尖,白蓦嘴里开始大股大股的冒血,他仰靠在椅子上,源源不断地血顺着脸颊往下拉成线,不停滴落。
他小时候见到解雨辰,以为见到了父亲哄睡童话中的精灵,那般美好,又那般令人想要靠近。
本就胆小怯弱的他,大胆地递上了那块生日蛋糕。
他哭泣,酸楚,悲恸,痛苦。
日日夜夜地看着那个人,学着那个人,恨着那个人。
一边迫害他,一边又痴迷他。
一边拉扯着他堕落,一边又奉他为神祇。
到底应该怎样,才能彻底终结这场荒唐可笑的追逐呢?
白蓦喃喃道。
“我……是爱屠老师的。”
可他……心里似乎还藏着一个人,总是令他做些小动作。
屠老师说,这是最后一刻了。
花与影,总要二择一。
一道选择题。
可他,在最最最初的时候,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填写了答案。
白蓦慢慢闭上了眼,而另一个人要光明磊落地活下去。
解雨辰慢条斯理取下自己的领结,拿出里面的刀片,走过去居高临下看着他。
“你有什么错,不过是更爱‘自己’罢了。”
说完,解雨辰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发,干净利落地在白蓦脖子上一抹。
解雨辰将血渍在桌布上擦了下,再一脚踹翻蛋糕塔,看到下方露出个洞口。
他矮身下到里面,白蓦真是将自己学了个透彻,下方暗室里收集了自己各个时期的照片,字迹,用过的东西等等。
解雨辰看到中央那个巨大礼盒时,沉默了。
当时礼盒里药效一过,那些从自己套出信息的人就走了,而自己跟断片了似得没有那时的记忆。
清醒后,他傻傻地藏完录音笔,将礼盒埋在安阳镇华源工地边上。
甚至,在屠癫的监视里,自己也是埋了礼盒的,因此在他和白蓦演戏谋划中也是有这礼盒的存在。
但事后,白蓦却偷偷潜回去挖走了礼盒,让这出完美谋划出现了缺口,引起了解雨辰的怀疑。
礼盒盖上,并不是解雨臣的笔迹,是白蓦自己的:
解雨辰,生日快乐。
解雨辰闭眼咽了口唾沫,再次睁眼时,已经没有难过的神色,走上去掀开礼盒盖。
黑瞎子蜷缩在里面,气若悬丝,面色苍白,他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都是针孔。
“解雨辰?”
此时,走道外边走进一个人。
此人似那最冽的水,最冷的雪,唯独不似人间客。
“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