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女佣的求饶声不断，丹唯有闭上眼，攥着大腿上布料的手因隐忍微微颤抖。
漫长的等待后，那熟悉沉稳的声音响起的一瞬，这犹如监狱的古堡瞬间静止。
“够了。”
它迎来了它的监狱长。
丹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嘴角后压下，在薇娜搀扶时故作艰难起身。
虽说这假装的成分不足百分之几，毕竟的确有些艰难。
希望这一脚值得。
阿奇尔·安德森眯起眼扫过一片狼藉的门口：“这是，在做什么。”
他一迈进家门，就听到二楼的声响，心里有了大概定夺。
分明刚警告过这两个人，尤其是……
卡迈僵硬松手，身子本能一颤低头退后。
“父、父亲。”
他的声音不容拒绝：“解释。”
看出他的支支吾吾，阿奇尔的目光扫过之处皆避讳低头，他才把目光放在瘫坐在地上想要起身行礼的丹。
不过两秒，阿奇尔直接掠过定格在角落里家仆身上：“你，解释。”
众人纷纷抬头。
那位家仆像是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表情难看。
待阿奇尔点头，他颤颤巍巍地向前跪在木地板上，紧张得说不出话。
身后卡迈威胁的视线如芒在背，他支支吾吾半天没讲出一句。
阿奇尔不耐烦地人指尖一点，那人就被身后的男随从拖走，一边低沉声音里爆发出尖锐的求救。
丹猛地一颤，这样子的人她见了太多。
那些被拿去抵债的人，就是这样被骑龙的人拖走再无音信。
如果当初不是她们走得及时……
情绪涌上心头，丹望着那位家仆消失方向低下了头。
尽力平复内心深处的恐惧心理，却没发觉自己握着薇娜的手跟着微微颤抖。
察觉这点，薇娜表情凝重一瞬，抬眸盯着眼身旁的人片刻，随后移开了眸子，酝酿着什么。
询问无果，阿奇尔扫过地上被摔碎的零件和那两本砸在丹身上的书。
他正准备抬脚，身后随从先一步俯身拿起两本书，捡起碎片递给阿奇尔。
“你应该明白，我的耐心有限，卡迈·安德森。”他看向卡迈跟丹。
全名的意味不言而喻，卡迈颤抖着跪下，把刚才的事叙述一遍，当然，他也不会放过添油加醋、删删减减的机会。
尽管如此，那说辞还是带着漏洞，明显能听出丹什么都没做错，因为她的确只是来赔礼道歉。
在阿奇尔出门面见国王参与会议后，她就开始算着阿奇尔回来的日子，包括这几天听到家仆的议论和准备……
这几日，丹等的就是今天。
看到书名，阿奇尔抬了抬眉，望着自己女儿咳了几声，像是等她回答。
丹咳了几声俯身：“父亲，抱歉。”
“我只顾着送了我喜欢的物品，忘记卡迈可能不会感兴趣，是我考虑不周。”
这话说得卑微并无问题，尤其是作为主动赔礼的人身上。
眼前这一幕让薇娜微微颤抖，像无法接受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嗓子搅乱了丹准备好的说辞，也吸引了阿奇尔的注意力。
丹知道阿奇尔虽然对她不闻不问，但对薇娜还是有一定耐心的。
“怎么了，薇娜。”阿奇尔俯身看着正在抹泪的孩子。
“根本、根本不是那样的！”薇娜红着眼，两个揉眼的手攥着小拳头甩了下去：“哥哥骗人！明明是她把姐姐踹飞的。”
“明明姐姐被打，还、还要亲自赔礼道歉，他还把姐姐踹出去……”她一边咬着牙一边抽噎，盯着阿奇尔。
卡迈一听，心慌：“你这个……！”
他及时改口看向阿奇尔求饶：“父亲，您听我说，她们两个一向关系好，您是明白的，我根本没有……”
一个孩子，撒谎并没什么好处，更没必要，这里有这么多双眼睛。
心里一松，丹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几乎要当众跪下的卡迈。
观察着薇娜跟仍旧低头的丹，阿奇尔起身：“是这样吗。”
他看向四周的仆人。
“说不出，这个月的雇佣金全部取消。”
此话一出，不少仆人惊慌抬头是，一瞬被阿奇尔眼神锁定，顿感背后一凉。
仿佛那句话背后，取消的不只是金钱那么简单。
“是、是，公爵。”
“大小姐的确是单纯过来赔罪……”
每有一个人开始抢着答话卡迈的脸就越白一分，最后演变成七嘴八舌的谈论时，他只是低着脑袋死死揪着衣服一句话也不敢说。
“抱歉，父亲，是我又惹麻烦了。”丹起身行礼。
听到这些，阿奇尔那张严肃的面庞蹙眉，表情阴翳。
望着颤抖的人，阿奇尔缓缓开口：“我分明警告过你，我亲爱的儿子。”
在卡迈被带走后，丹很清楚会发生什么，也明白了……卡迈·安德森到底像谁。
丹阖眼：这就是你的生活吗，简。
她毫无波澜地握着薇娜，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安静搂上她的肩。
四周恢复寂静，腹部的疼痛仍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姐姐没事了，谢谢你，薇娜。”
看两人拥抱，那相依为命的感觉扑面而来，方才不敢出面的仆人都跟着心虚愧疚，纷纷过来关心、道歉。
抬手替薇娜整理两旁的卷发，丹起身冲众人摇头，笑容依旧温和：“没什么，我明白。”
“你们也身不由己，早些休息吧。”丹抛下一句话后果断转身那刻，这张脸和眸子和刚才温柔带笑的判若两人。
她一言不发握着薇娜的小手离开。
在路过那位女佣时，脚步一顿，丹眉毛拧在一起。
分明说过不想影响别人的。
她半跪下扶起对方，语气关怀：“你，还好吗？很感谢你能替我说话……但很抱歉，我没办法帮你什么……”
这也是她心底的痛苦和无奈。
曾经自己也是这样的存在，因为一句话被揍得半死不活扔在街边。
“真的，很抱歉。”丹放在对方身上的手紧了紧。
女佣像是察觉到她声音里的颤抖，也为丹会蹲下跟自己道歉诧异。
女佣咬起嘴唇：“不，我只是……”
甚至还有过一瞬后悔，后悔替面前的人出面说话。
表情略有痛苦，女佣继续：“我、我什么都没能做，也没能帮您什么。”
回忆里，想起曾经对这些暴行敢怒而不敢言的自己，丹沉默片刻。
“不，这和你无关，没必要道歉。你已经，用了你目前全部勇气了。我会记得的，真的，谢谢。”
起身，丹掩饰哽咽，握着薇娜飞快离开。
这一幕，让周围气氛顿时降到冰点，更加变得压抑。
女佣也被周围人扶起，喃喃了一句‘天神在上’像是为先前一瞬的后悔而祈祷。
偶有几人望了一眼丹离开的方向，脸色沉重，跟着呢喃起什么。
细听，他们在为过往至今，祈祷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