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纳兰若的福,怀姝在靖王府住下了。
除了初次见面的一点不愉快,万俟止并未有什么异常,也不知是不是纳兰若的原因,当天他便将府中的美女歌姬送出了王府。
怀姝坐在客房听着纳兰若东拉西扯,看她神采飞扬喜悦露于言表,觉得此行带她来做得很对,既给了萧云义喘息的机会,又避免她终日沉溺在爱而不得的思绪中,还让万俟止展露了些许本来面目,一举三得。
纳兰若正说到靖王府后院的锦鲤,怀姝听不下去了,打断道:“郡主常来靖王府吗。”
“来得不多,但府中下人认得我,因为阿止哥哥每年会请我来参加他的生辰宴。”
万俟止来封地不过三年,仔细算来,纳兰若也就来过两次。
两人摒弃前嫌相处了一段时日,纳兰若已不常用封号自称,改用了‘我’,说明她与怀姝关系亲近了不少。怀姝也发现了两人之间许多相似之处,比如同样敢爱敢恨,同样舞刀弄枪,同样鄙夷帝都惺惺作态的贵族小姐。
唯有一点不同,她占有欲太强。
称纳兰若为天之骄女,一点也不为过,她长在宫中,地位不比任何一位公主差,公主成亲之后便离了宫,不常回去,唯有她能随时进宫,无人阻拦。
她向来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有的是人捧着她,也就只有萧云义那个憨货,最不服她,纳兰若被激起了征服欲,抓心挠肝的想将他拿下。
怀姝收回思绪,含笑道:“靖王殿下果然待你很好。”
纳兰若点点头,不以为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你还没见过扶桑花吧,只在靖都开放,阿止哥哥说很好看,但我每次来都没碰对时候,这次刚好在花期,阿止哥哥明日带我去看,你去不去。”
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眸,怀姝怎么好拒绝,伸手一捏她粉嫩嫩的脸:“去。”
“好,我去和他说一声。”语罢,她提着裙摆夺门而出。
室内归于宁静,只剩怀姝与平瑛二人。
平瑛望着纳兰若离去的背影,哑然失笑,端来洗过的荔枝放在怀姝手边,对着她说道:“郡主似乎很高兴。”
怀姝抓起一把荔枝放到她手中,自己剥了一颗放进嘴里,汁水在舌尖爆裂,甜滋滋的,她边嚼边说道:“这样的小姑娘,多讨人喜欢。”只要她不凶的话。
靖王爱花,王府院中花色齐全,各式各样的争奇斗艳,整个王府都被花香裹挟着。
怀姝看着窗外秀雅莹洁的雪白铃兰,想着韶泽那边有何进展。
韶泽公务在身,不比怀姝闲暇,拿了皇帝手谕见过靖都总督姜饶,便被他恭恭敬敬请进了总督府议事厅。
议事厅中大多是书籍资料,记载着靖都历年来的事物。
韶泽坐在书桌前,桌案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一沓呈状,供他查阅。
姜饶垂手站在一旁,静等吩咐。
韶泽伸手抚上呈状,并不急着翻开,而是看向姜饶道:“姜总督。”
“下官在。”
“本将军很好奇,蛮安族一事,你府为何没有妥善处理。”
姜饶汗如雨下,心想他果然是来问罪的,连忙战战兢兢答道:“禀将军,不是我府不愿作为,而是下官无能为力啊,孟家占着南境地盘,仗着门下弟子众多,不许官兵踏足他们领地啊,蛮安族的事,下官并不知情。”
要不是他与怀姝相识,知道有人假借孟家名义传书求救,听了姜饶一面之词,恐怕会觉得孟家无视朝纲,在南境横行霸道。
韶泽也不戳破,面上不动声色,继续说道:“孟家如此胆大包天,总督的官位,不好坐吧。”
姜饶低垂着头,暗中揣摩韶泽的意思,以为他听进去了,状似无奈道:“是啊。”
韶泽指尖摩挲着纸页,沉默片刻,仿佛十分同情姜饶遭遇:“总督辛苦了。”顿了顿,又道:“总督在位几年了?”
他默默算了算,答道:“不过三年。”
那就是万俟博文继位之后上任的。
姜饶不是大家世族之后,但祖上出过一位将军,曾抗击南疆,战死沙场,从那以后门庭凋落,承蒙祖荫庇护,在朝中有过零零散散的小官职。
万俟博文正是看中他家根基不深,家族常年活动于靖都,想着要扶持他与孟家抗衡,于是给他封了总督之位。
届时,姜饶刚过不惑之年。
皇帝视他为傀儡,却不知,傀儡远离主人,并不听话。
韶泽想了想,轻笑出声:“不巧,本将军听闻,孟家曾给相府写过求救信,希望朝廷出兵平乱,这就奇怪了,为何他会绕过你这位总督,直书帝都呢?”
这倒在姜饶意料之外,他是可以压着蛮安族的事不报,为的,就是打压孟家,他将书信看得紧,可以确保孟家送不出一封信,直到朝廷出兵之后,他知道此计不通,这才撤下了对孟家的防备。
他本来还很奇怪,蛮安族之事瞒而不报,朝廷是怎么知道的,孟家又是怎样打通关系,送信到了帝都?
他不知道的是,那封信根本不是孟家寄的,韶泽是要诈他。
姜饶想过会被问罪,做好打算祸水东引,将孟家推出去顶罪,韶泽一句孟家写过求救信,倒叫他不好再倒脏水,只能衣摆一掀,跪地请罪:“下官失职,未能及时发现,请将军降罪。”
韶泽垂眸看他,侧过身,双手压在膝上,弯腰俯视他磕在地上的头,无形中凝起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你是不是以为,本将军武官出身,不懂你们这些弯弯绕绕啊。”
姜饶闻言,猛地一颤:“下官惶恐。”
不用多想,姜饶的确如万俟博文所愿,在靖都与孟家抗衡,但他不算单纯听命于皇帝,他有私心,想独自坐大。
他打压孟家,能够理解,但做法不对,不该欺瞒皇帝。
韶泽不打算将他逼急,收敛了周身气息,端坐回去,安抚他道:“起来吧,待本将军看过呈状,再论功过。”
“是。”姜饶起身,眼底闪过一抹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