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姝被人带到一顶茅顶木屋,屋中早已备好了浴桶。
没过多久,便有蛮安族人陆陆续续送来热水,一桶接一桶倒入浴桶,随后一位年轻妇人走了进来。
趁着她弯腰试探水温之时,怀姝强撑着力气来到她身后,轻轻将小刀贴上她的脖颈,“噤声。”
那妇人不敢动弹,保持着弯腰的姿势。
“迷香解药,在哪。”
他们虽中迷香,但族长并未受其影响,想来也是事先用过解药。
妇人沉默片刻,说道,“你中了迷香?”
怀姝不想与其废话,手中利刃更贴紧一些,重复道,“在哪!”
“你是大徽人?”她见怀姝不答话,继续说道,“我也是大徽人,年前被他们抢来的。你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怀姝不敢托大,仍然不动,“我要解药。”
“我没有解药,但我知道哪里有,我可以帮你偷。”
“我如何信你。”
“你也没得选啊。”
怀姝渐渐脱力,险些摔倒,好在妇人眼疾手快,伸手扶了一把。“我可以帮你,但我也有条件。”
怀姝看着她,没有说话。
“你能不能带我离开这里,我想回家。”她言辞恳切,不像作假。
韶泽被困,又受迷香拖累,布防图泄漏一事迫在眉睫,怀姝自身难保,实在无法给她什么承诺,末了,如实说道,“如果可以,我不会丢下你。”
妇人静静想了想,最终还是打算冒一次险。“迷香解药,通常族里男人们人手一份,我去拿,你等我一下。”
怀姝点点头,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她身上。
韶泽与谢方卓被绑之后,送进了用来关押野兽的笼子,就在主帐旁边,四周时不时有族人巡防。
谢方卓此刻正闭目养神,似乎对生死并不看重。
“你很相信谢天瑜的为人?”
谢方卓闻言,冷笑一声,“他不会谋反。”
韶泽不置可否,抬头望着依稀穿过树丛的月光,淡淡道,“那张布防图,究竟是不是真的。”
谢方卓缓缓抬眼,嘴角挂着一抹笑,“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
“我早应该想到的。”韶泽回首看来,说,“你想为谢天瑜平反,你不会用谋反的方式,否则,无论如何,都洗脱不了他的罪名。”
“我猜,你是想寻一个机会,直接对话皇帝。”
谢天瑜已死,世人眼中,他的罪名已然成立,谢方卓作为旁系亲属,万不能堂堂正正存活于世。
谢方卓收敛笑容,微垂着眸子,眼神没有聚焦,“他的事,分明是诬陷。”
韶泽笑,“可有证据。”
谢方卓默了一会儿,在思考能与韶泽说多少实情。“魏家,你知道多少?”
韶泽认真想了想,似是有点印象,“帝都新贵,淮都首富。”
谢方卓点头,又道,“他为何而发家,你可知道。”
“锻铁。”
“他锻的什么铁,能快速发家。”
韶泽刚要开口对答,却猛的停住。
对啊,锻什么铁,能快速发家。
自然是兵器。
韶泽压下心中思绪,说道,“你怎会有如此猜测。”
“他十五年前,还只是个寻常铁匠,自谢相死后,他家渐渐发迹。”
“许是巧合。”
谢方卓摇了摇头,坚定道,“不,你们不知道,可我知道,谢天瑜与我父亲乃同胞兄弟,他是我嫡亲伯父,可我父母早亡,我便寄居他家,我曾偶尔见过他会客,魏云霄,即如今的魏家家主,便在其中。”
相府遭劫之时,他恰巧不在府中,收到风声之后,立马逃之夭夭。
他想来想去,觉得伯父必不会做谋反的勾当,是有人栽赃陷害。
回想谢天瑜案发的确凿证据,便是官兵在他书房搜到了与敌国往来的书信,能入他书房的,大有可能是来访宾客。
于是谢方卓顺藤摸瓜,逐一调查他曾在府中见过的访客,好巧不巧,唯有魏云霄,自谢天瑜死后逐渐发家致富,他无法不生疑。
后来,他设法紧盯着魏家,无意中发现,除去表面上的锻铁铺子,暗地里,却养着一座占地面积宽大的老宅,每过一段时间,便有一队人马趁着夜色,偷运一些什么东西出去。
韶泽沉默良久,问道,“你可有尝试举报。”
谢方卓轻蔑一笑,道,“你认为,他若敢私造兵器,朝中能没有保护伞吗?”
他当然试过,试过好几次。
他是罪党余孽,从不能站在阳光之下,只能匿名举报,可从未有半点风声泄露。
韶泽背靠着牢笼,微抿唇瓣,看着巡逻的蛮安族人走来走去,良久,说道,“此事怕是牵连甚广,不好办。”他又看向谢方卓,“你怀疑是谁。”
谢方卓不说话了,只静静看着他。
韶泽明白谈话到此为止了,谢方卓还不信任自己,仍有所隐瞒,他也不再追问。
他默默看向远处,眉头皱着,神色不愉。
不知道怀姝那边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