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姝不是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和韶泽并肩作战。
只是经历过打伤皇帝一事,这让她不得不怀疑,皇帝钦点他平乱的真实意图。
怀忠端坐于书房之中,脸色沉沉,俨然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爹,皇命难违,女儿明白。”
“你当真以为,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于叛军之中,能毫发无伤?”
怀姝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道,“不是还有韶泽在嘛。”
“你!”怀忠怒从心中起,猛一拍桌案,一时说不出话来。
怀姝也不想把那一把年纪的老父亲气过头,连忙上前扯着父亲衣角撒娇道,“莫气莫气,气坏身体没人替,女儿会照顾好自己的,爹爹无需担心。”
若非怀姝幼时体弱,怀忠定不会让她习武,怀家权势滔天,他不信皇帝没有忌惮。
蛮安族犯境,孟家作为大徽子民,理所应当奋起抵御,但孟家亦是相府姻亲,当的上左膀右臂。
皇帝命怀姝冲锋陷阵,不见得是赏识她的才华,不过是敲山震虎,告诉怀忠,既然相府人才辈出,理应能者多劳,无今日能让韶泽随行庇护,明日,也能叫怀姝孤立无援,你得时刻铭记,为臣本分。
大徽世家势力盘根错节,皇帝明面上不做打压,但任谁都清楚,没有哪一位帝王,能容忍世家力量壮大。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平定蛮安族,虽说是国事,但很不凑巧,怀忠没有避嫌,难免有要保孟家势力的私心。
也因他心知皇帝有所忌惮,他并不认为,怀姝与韶泽,有喜结连理的缘分,即便他愿意,皇帝不一定愿意。
怀忠静默良久,长叹一声道,“姝儿,非韶泽不可吗?”
非他不可吗?
怀姝不是不明白父亲为何这样发问,只是她并不想做那束之高阁的闺中小姐,她清楚与韶泽结亲一事很是艰难。“爹以为呢,我该待字闺中,随世家大族挑选?”
怀姝之背景,实属世家子弟之间的香饽饽,一面是朝廷中万人之上的相权,一面是背靠江湖势力的孟家,是当之无愧的名门贵女。
她可以找到更好的夫婿,可她无法成为她自己。
她并不想从此缚于深闺,只做相夫教子的贤妻。她想看大好河山,自由自在。
怀忠无言以对,默而不语。
“总归,韶泽心中无我,世人皆知我对他死缠烂打,即便是为了面子,谁敢求取我。”怀姝微微笑着,坦然无畏,“女儿不是一定要嫁给他,至少,女儿只是不想像姨母那般,嫁人之后,郁郁寡欢。”
孟华容之妹孟修容,也就是萧云义生母,受世家联姻之扰,嫁去了北方萧家,从此收起了刀枪棍棒,成为了世人眼中的贤妻良母。
怀姝见过她,那时怀姝不过十二岁,恰逢父亲生辰,孟修容随萧家家主前来贺寿。
孟修容见到怀姝时,她正在认真学习箭术。
怀姝看得出来,这位难得一见的姨母,过得并不算舒心,她脸上虽挂着得体的笑意,眸中却无光,看上去很是疲惫。
趁着怀姝休憩之时,孟修容款款走来,目光久久停留在她手中的长弓之上,末了,摸摸她头顶,轻声说道,“真好。”
怀姝幼时,以为姨母是在夸自己剪练得好,长大一些,差不多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她才突然明白,姨母是羡慕她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作为一方大族的当家主母,舞刀弄剑这种事,断不会出现。
她也曾问过母亲,姨母有些什么喜好。
母亲说,她历来喜爱游历江湖,行侠仗义。
这是孟家的孟修容,不是萧家主母孟修容。
怀姝有多喜欢韶泽,她并不清楚,只是选择喜欢韶泽,足以让许多世家子弟避之不及,她渐渐不在乎名声有多差,反倒发现,名声越差,那些看重面子的世家大族,便不大愿意打她的主意。
想到此处,怀姝脸上笑意愈浓,“难道爹爹不想女儿多陪你们一段时日,就这么盼着我早日出嫁?”
怀忠无奈摇头,叹道,“罢了,随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