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苏府。
夕阳从院头西斜而去,天际晕开大片浅红晚霞,段亦一人坐在院中花树下,瞧着天空发呆。
脚步声由远及近,段亦慌忙收回视线,得心应手地将聚焦的眸子快速涣散开来。
苏辰安于段亦对面落座,抬眸去看,面前之人唇线紧绷,沉着个脸,看样子像是在生闷气。
“怎么了?”苏辰安放下手中折扇说着就去拉他的手,打算给他号脉。
段亦将手抽出,一脸不悦,“我方才听路过婢女说,苏太傅给你安排了相亲。”
苏辰安收回手,只愣一瞬便如实应声,“嗯,方才找我过去,便是说此事。”
段亦心口一滞,忙问:“你同意了?”
“我为何不同意?”苏辰安面上没什么情绪起伏,淡声道:“明日去见一面,合适就定下了。”
“你真的想成亲?”段亦闻言心中一阵苦涩,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他强忍住不去看苏辰安,敛着眸压抑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绪。
“我这个年纪确实该娶妻生子了。”
“那你不管我了是不是?”又是脱口而出的话,无力又委屈。
“没有不管你。”苏辰安看向段亦,不顾他的反对将他的手拉过来搭上脉,“找了这么多医师来也看不出个所以然,等明日见过面将事情定下,我便带你去药王谷找我师父,请他老人家看看。”
段亦眼神有些闪躲飘忽不定,试探着开口问:“那能不能先去药王谷?”
段亦心中涌现出一个很可怕的想法,他想把苏辰安拐跑,去哪里都行,只要能把他留在身边。
听到他要娶妻生子,想到他会成为别人的夫君,想到他会对别人嘘寒问暖,他心就不可抑制的疼,他吃醋,他嫉妒,妒火烧得他整个人快要爆开。
苏辰安放开手,摇头道:“不行,明日不去,我爹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可。”
段亦话不过脑就说:“我带你跑,咱们悄悄的跑。”
“就多耽搁几日而已,不碍事的。”苏辰安以为他着急治眼睛,没多做他想。
“我.....”段亦紧咬下唇,仍不敢去看他,苏辰安太聪明,待在他身边的这段时间,他日日提心吊胆,装得辛苦,生怕露出破绽。
“别你你我我的了,我带你去用膳。”苏辰安说着就去扶他起身。
段亦怄死了,最后也只得闷声道:“不想吃,我回房睡觉。”
“随便你,半夜饿了别找我。”苏辰安才不惯他,直接就将他带回房间。
“不找就不找。”段亦偷偷瞪了他一眼,整个人越发烦躁。
第二日晌午,日光晴好,段亦背着苏辰安偷偷出了门。
他一路打听,最后在皇城最大的酒楼饮客居门口停下。
他紧了紧手中包袱,便提步进去。
小二急忙迎上前来招呼,“客官一个人吗,可有预定?”
段亦开口,“我姓苏,天字一号包厢。”
“得嘞,小的马上带您去。”小二说着就招呼段亦上去。
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递给小二,段亦交代道:“待会儿还有位青衣公子会来,是我等的朋友,你直接带他上来便是,就说他等的人已经到了,其余不要多言。”
小二看着那锭银子眼睛都直了,他急忙笑呵呵应声,“公子放心,小的记住了。”
包厢很大,分里外间,将小二打发出去,段亦便到屏风后去换衣服。
他拿着手中女装只纠结片刻,便迅速穿上。
看着身上这身打扮,他心里是说不出的别扭。
不过为了自己的幸福,他豁出去了!
头一晚他便向管家打听了苏辰安与人见面的时间地点,苏辰安是男方,自不可能让女方等,听他说要早出门半个时辰。
于是段亦便提前过来,他打算假扮女方,直接把这婚事搅黄。
果然等了没一会儿,小二便引着苏辰安进来,“公子,您等的人早就到了,在里面呢。”
“好,多谢。”苏辰安道了谢,便直接进去。
他心中疑惑,女儿家矜持害羞,一般这种场合都会晚到,他爹给他安排的这个对象倒是特别。
跨进包厢,外间不见人,他便朝里间去看,屏风后,隐约有个人影,没贸然进去,他隔着一定距离,出声询问:“里面可是李侍郎家李小姐?”
段亦神色一凛,忙捏着嗓子道:“正是,来人可是苏公子?”
听着对方别扭的声音,苏辰安下意识蹙眉,不过他还是礼貌道:“李小姐有礼,在下苏辰安。”
说话间他便抬眸去看,虽隔着屏风,但也能大概窥见其身形,对方虽坐着,但不能看出身材高挑。
额。。。
不仅高挑,似是比一般女子要壮。
“李小姐,可否出来说话?”苏辰安试探性询问。
“咳咳......”段亦装模作样咳嗽两声,便道:“苏公子见谅,我......小女子偶感风寒,怕过了病气给公子,咱们如此说话便好。”
苏辰安没勉强,只是这李小姐声音实在违和,不过他也没多做纠结,便主动介绍道:“苏某今年二十有三,如今在徐将军帐中任职军师,家父一直希望我考取功名报效朝廷,可我志不在此,我平日爱好医理,幼时曾拜师药王谷,他日想我想游历山河四处行医,大抵会过闲云野鹤居无定所的生活,苏某情况便是如此,终身大事不能操之过急,李小姐可仔细斟酌考量一番。”
段亦有些愣神,他差一点就要脱口说他愿意,只是他收心回神后便赶忙开口,“苏公子,我今日前来其实是想说,我早已有了心上人,不能与你成亲。”
苏辰安心中并无不快,反而倍感轻松,他笑了笑,便道:“好,既李小姐心有所属,苏某不便勉强,到时咱们回家只需同家里说见过面不合适便可。”
“好!”段亦乐开了花,猛地一拍大腿竟忘了改变声音。
于是他赶忙捂住自己的嘴,继续捏着嗓子道:“那苏公子便先回吧。”
他现在要赶紧将苏辰安打发走,要是等真正的李小姐过来可就穿帮了。
可苏辰安却并未依言离开,他以扇支颐,开始眯眸打量起屏风后的人。
方才脱口而出的那个“好”,分明是男子的声音,而且这声音还十分熟悉。
苏辰安怕冒犯了人,依旧没有上前,他试探性问道:“敢问李小姐芳名?”
段亦心觉不妙,糟糕,只知道要相亲的是李小姐,时间匆忙,人家叫什么他也没打听清楚。
完了完了。
他正在心里盘算如何糊弄过去,便见苏辰安抬步朝他走来。
他吓得赶忙起身,作势便要开溜。
苏辰安这下已经完全看清他的身形,这哪里是女子的身材。
腾一下火气窜了上来,他现在已经可以完全确定屏风后的人就是段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