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回到寝室时,彭传国和陈大宝也回来了,就先领先了她们一两步。
看见她们手里的东西,陈大宝忍不住说:“小马,你又买香蕉啊,你真的是香蕉的狂热爱好者。”
“就你嘴贫,”马夕雾轻轻揪了一下陈大宝,“有本事你别吃。”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陈大宝自然不敢有异议。
彭传国一回到寝室就要换衣服,她脱下裤子,陈大宝突然惊叫了一声:“彭彭,你的腿!”
马夕雾闻声看去,只见彭传国的腿上有着红白交错的条索状纹理,有如树叶剥去叶肉后的纤维纹路,爬在彭传国的腿上,看着有些可怖。
彭传国对此见怪不怪,飞快地换好睡衣,很无奈地看了一眼陈大宝:“肥胖纹而已啦,没有事。”
“肥胖纹?”不只是陈大宝,马夕雾也是头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这是生长纹,”彭传国指着腿上一处弯曲如蚯蚓一般的条纹,又换到另一处,“这是今年刚长出来的肥胖纹。原理都是一样的,因为长太快了,皮下脂肪急速增多,使得皮肤迅速膨胀,导致真皮层的弱力纤维断裂,而形成的萎缩纹。”
陈大宝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伸手碰了碰,末了还惊叹道:“好神奇呀!”
“你们难道没有长过生长纹吗?”彭传国觉得很不可思议。
陈大宝一脸被伤害的表情,十分哀怨:“你看我有生长过吗?”
作为寝室身高最低谷,陈大宝就没体会过长高是什么感觉,看着面前这位Q版大学生,彭传国失语了。
“你怎么莫名其妙就长了肥胖纹呢?”陈大宝疑惑道。
彭传国嘴角一阵抽搐:“还能为什么,胖的呗。”
好哇,我攻击你身高,你攻击我体重,来互相伤害啊!
“你哪胖了???”陈大宝冤枉啊,她是真的不觉得彭传国哪里变胖了。
身为身高最矮,体重最重的重量级选手,在陈大宝看来寝室里的每一个人都轻如蝉翼,瘦如柳条,根本跟“胖”字不沾边。
彭传国搬出了体重秤,让大家都退下,当体重秤闪烁的数字停下来后,彭传国定睛一看,而后发出悲鸣:“不——”
马夕雾放好书包,也过来凑了凑热闹,看到体重秤上的数字的时候,她整个人都石化了,发出了跟彭传国的同两款悲鸣。
“怎么了你们俩?”陈大宝被她们失常的精神状态给吓着了。
彭传国和马夕雾已经没有心情搭理她,惺惺相惜的两人在一旁对暗号。
“你也胖了吗?”
“嗯。”
“你胖了多少?”
马夕雾比了个手指,彭传国眼含热泪,激动地握住她的手:“我也是!”
“减肥吧阿马。”
“好的彭彭!我们一起瘦回去!”
两人这边说着要减肥,汤十六那边就拆了面包,还问她们要不要吃,奶油的香味勾的人馋虫大动,但彭传国义正言辞地拒绝了,马夕雾有些动摇,但看到彭传国严厉的眼神后还是恋恋不舍地拒绝了。汤十六看她们俩那样子有些好笑,撕了一块喂给陈大宝,陈大宝自然没有拒绝。
当汤十六的手靠近陈大宝时,陈大宝似乎往后退了一下,马夕雾方才沉浸在自己长胖的悲伤里,观察的也不仔细,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汤十六又扯了一块给陈大宝,陈大宝就着她的手吃了,姿态亲昵。
眼花了?马夕雾垂下眼,觉得自己这几天确实有点风声鹤唳。
寝室里的氛围跟以往无异,是让很多人羡慕的充满欢声笑语与生活气息的寝室生活,马夕雾一直很享受这样的日子,但游戏开始后,在平静的寝室生活的表面下却有暗流涌动,她不敢相信任何一个人,做什么事都没法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她处处提防,处处防备,觉得他人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别有深意。她有刻意麻痹自己,在相处时不去想寝室有鬼的事情,但还是很难做到,会排斥他人的突然靠近,会因为一个小动作而起疑心。马夕雾面上仍是亲和的微笑,但内心却是戴上了冷漠的眼镜,不带丝毫感情地审视每一个人。
而发现自己出现这样的变化之后,马夕雾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自己变麻木了,而是她会不会看起来不自然,会不会让鬼起疑心。这是最恐怖的地方,马夕雾不安地察觉到,自己的感情在渐渐丢失。
她所给出的反应都不是发自内心的情感,而是在精密地思考过后选出最“符合”她的性格语句、表情与动作。马夕雾与外界的交流在逐渐格式化,人是活的,是随性的,是不断变化的,但马夕雾却开始与之背道而驰。
这不正常。
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在崩溃,马夕雾出了寝室躲进厕所隔间。
大脑一片混沌,马夕雾的眼神开始失焦,脑内的记忆开始混乱,弄得她头晕目眩。马夕雾咬住指节,疼痛使她清醒了一些,她盯着食指第二掌骨两侧清晰的牙印,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她能感受到痛觉,对触碰依旧敏感,能准确地察觉温度的变化。她闭上眼,伸展开手臂,明确感知到手臂向左打开,韧带有着明显的拉伸感,手指上下摆动着,她可以说出是向上或向下,一侧手臂摆出一个动作后,另一侧手臂可以成功模仿。她的神经系统的感觉系统没有任何异常,异常的是她的情感。
她感知七情的能力在下降,像是有根试管埋在她的身体里,抽走她的感情。或笑、或怒、或悲,她对这些情绪的感受愈发模糊,面部作出该情感所对应的反应只是肌肉的运转,喜、怒、忧、思、悲、恐、惊所代表的情志活动在向发射活动转变。马夕雾不再是因为开心而笑,而是此情景她需要作出开怀的反应,所以她呈现出“笑”。
“嗞……去……去镜子……嗞……”
很小的声音,断断续续得如同杂音,但马夕雾还是听到了,她环顾着四周,试图找出声音的来源。
“快……”
这一个字后,杂音彻底消失了,马夕雾收拾好面部表情,等厕所内安静下来之后才出了隔间。确定水房内没有他人,马夕雾冲到镜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