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调再平静，颤抖的身体还是将她出卖了。
程熠始终看着她，他脸上的轮廓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深邃。
唐奚跟他对视了会，然后咬了咬牙，收回视线。
她没起身，也没说话，就这么坐着像是在等候发落一样。
倏地，安静的包厢内传来一声轻咳，随之许槐南的声音响起，“程总，看样子你的小女友不同意哦，我六哥这人一向不喜欢强人所难，咱也是熟人，要不就算了，合作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于一时。”
说完，他便站了起来。
蒋韫泽一直抿唇未言，不过在许槐南站起来后，他也跟起身。
这时，程熠的视线才从唐奚的脸上移开。
他觑了蒋韫泽一眼，淡声道，“你先回房间，等会我送她过去。”
唐奚听到这话，身形震了震，眼前忽然一片茫茫然，她无法用任何一个词来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
倏地，她低下头，自我嘲讽般的笑了笑，伴随着眼泪。
直到听到“嘭--”的一阵关门声响起，她才缓缓提起头来。
程熠正在抽烟，烟雾缭绕在四周。
唐奚看着他，只觉得他的脸看起来比外面的夜色还要冷漠。
“杀人不见血这件事，程总第二的话，没人敢称第一。”唐奚一把抹掉滑落在脸颊上的泪水，而后笑着说。
程熠掐灭烟头，平淡的应了声，“谢谢夸奖。”
他看起来情绪并不是很高，一点想要跟唐奚继续周旋的欲望都没有。
应声完，他直入主题，“你还有另外一个选择。”
唐奚听到这话，冷笑了声，反问他，“我还有选择么？呵呵，我还敢吗？算了，算了，人家蒋先生长得年轻又帅气，能跟你们这些人混在一起的，非富即贵是自然。多的是女人想跟他有点什么。”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舔了舔那有些发干的唇，然后继续道，“这么算下来，我也不亏，睡一个多金又......”
程熠越听脸色越黑。
很快，他便将其打断，“另外一个选择，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离开现在的公司，住的地方，跟顾青山分手。剩下的按照我的安排来，穗华新城的项目可以送给你。”
多么诱人的条件。
唐奚却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拒绝了，“我能力有限，你的东西太高大上，我要不起。我现在就选那位蒋先生，我爸爸的消息可以告诉我了吗？”
程熠看着她决绝的样子，语气冷硬的说了一句，“随便.”
说完，他打开手机，给唐奚的微信发送了一则视频。
“自己看。”
唐奚赶紧拿出手机，刚点开微信，就看到程熠给他发了个信息。
她赶紧点开。
是一则短视频，她的手指按了一下，当看到病床上躺着的中年男人时，她整个人愣住。
视频很短，她反复看了好几遍。
父亲的形象太遥远了，在唐奚的印象中，他是一个长相帅气，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他去世的时候只有三十多岁。
很年轻，真的很年轻。
而此时病床上躺着的那个没有任何生机的中年人，她虽然无法将他跟印象中的父亲形象重叠在一起，但是他的右手少了一根小指，手背上有一圈棕色的胎记。
光这两样，她便确认了，这个人就是他的父亲。
唐奚阖上双眼，眼泪顺着眼尾不停滑落，她不知道明明死去的人怎么会突然还存在世上，但是无论怎么说，只要还在，总归是好的。
其他的，她没必要再想那么多了。
自我调节了良久，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她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问他，“是不是我按照你说的做，就能看到他，把他接到身边照顾。”
程熠点头，“当然。”
“好，我答应你，你送我过去...”唐奚说完这话便站了起来。
光最后那句话，程熠就明白她的选择是什么。
他的脸色很难看，不过这次没有说出什么冷嘲热讽的话。
唐奚见他起身，又道，“程总还是跟我立个协议吧。”
她的心情已经彻底恢复平静。
话落后，她从自己的包包里拿出一张白纸跟一支笔，随之重新落座。
程熠站在一旁，低着头，目光落在了她写字的那只手上。
他的双眸一向深不见底，但是今晚不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他压抑着一样。
很快，唐奚便把写好的纸张递给他，“先手写将就一下，等明天或者什么时候我完事了，就去找你，再重新拟一个，你提前准备也行。就像当年你给我的那份一样，可以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语调轻快，嘴角带笑，看起来好像很无所谓一样。
不过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此时却显得格外苍白，眸子里虽然闪着光，但仔细一看，却不难发现，那是何等空寂。
程熠接过纸张的同时，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指很冰凉，他将其全部攥在掌心，然后低下头，注视着她，说，“你确定？”
唐奚任着他裹着自己的手掌，看起来像是个看破一切红尘的人。
在男人的问话后，她挑眉，反问，“那不然呢？”
程熠抿唇不言。
而后又听到她说，“反正无论我怎么做，走到哪里，都没办法摆脱你的强权，你总是有办法给我希望，然后又让我的希望变成绝望。这感觉不好受，生不如死，算了，算了，就这样吧。”
“你也不用逼我跟青山哥分手了，我这么肮脏的人，怎么配得起他呢。”
说到这里，唐奚叹息了一声。
再次抬仰起脸来的时候，她的眸内闪过一丝厌恶，“但是程熠，我就算跟一个陌生男人睡，让他玩，都好过跟你。”
“贱人生的小贱人，我就是。我该感谢她给了我一副好皮囊，只要躺下就能达到目的，还让你如此费尽心思。”
说完，她狠狠抽回自己的手，迈开步伐，径直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程熠的手落了空，就这么悬在半空中没动。
两人一人站在门口，一人站在原地，谁都没有再开口。
屋内霎时间静得落针可闻。
最后，唐奚还是被程熠亲自送进蒋韫泽的房间。
看到来人，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才施施然站了起来。
他走到唐奚面前，没什表情的说了一句，“先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