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一处客房内。
“师父,我不舒服。”
“忍着,这易容术可容不得你挠脸。”华服老者看着有些怕生的小孩,吩咐道。
“哦…”小孩摸摸头,小声又道,“师父,我们真的要在寿宴上偷东西吗?”
“你懂什么?我们这叫盗,盗亦有道!”华服老者义正言辞,这小孩是他从玄都乞丐堆里捡来的。
神盗一派没什么讲究,向来是随缘收徒。
今日金蝉脱壳之后,他虚弱倒在小巷里,这小乞丐心善,给他喂了些吃的,还扶着他进了乞丐窝。
他一生飘零,年华不在,神盗一派只有他一人,这会静极思动,于是便有了收徒的心思。
只是,这徒弟脑子不行,都讨饭吃了,还跟他讲什么道理。
什么破道理,不过是欺负老实人的。
“盗?可这明明就是偷呀!”小孩发自内心抵触,“娘亲告诉我,做人不能偷的。”
“你娘亲懂什么?这破世道,你不偷,有的是人偷,他们偷的还很大,甚至偷你的命!”
华服老者吹胡子瞪眼,要不是看在一饭之恩上,这徒弟,他早就扔了。
“那也不能偷,师父,我还是去讨饭吧…那样不会害人…我们也可以活的很好的…”
“你!你要气死为师不成?”华服老者恨铁不成钢,要不是他传承都给了,这徒弟,他早就扔了。
“师父,徒儿真的不能偷,徒儿答应过娘亲,就算是要饭,也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小孩摇头,漆黑的眼睛里,很是坚定。
“你知道苏府是靠什么起家的吗?开拓战争!你知道他们杀了多少人吗?多的数不清!我们在这寿宴上行盗,是替天行道!”
“那也是偷,娘亲告诉我,人总会为坏的行为套上一层好看的衣服。”小孩抿抿嘴道。
“去你大爷的!”华服老者轻拍了下小孩脑袋,“榆木脑袋不开窍,气死我了!”
“你娘亲都入土多少年了,你记那么清楚?”
“不准你说我娘亲!”小孩紧咬嘴唇,不再压抑声音。
“呵呵,不说就不说,反正是我偷,又不是你偷。”华服老者冷笑两声,想他神盗纵横九州多年,如今栽在一个小娃娃身上,当真可笑至极。
“要不是那白衣男子,我这会肯定在酒楼喝着美酒,吃着美食,真是可恶至极!”
“不过这人,真是平生仅见,我全身汗毛直竖…”
神盗一派,靠神之一手这一技盗遍天下,世人只知神盗无所不盗,且从未失手。
却不知,神之一手本身也可以示警,当要发动神之一手时,如果手上汗毛直竖,便代表被盗取的对象很危险。
总而言之,汗毛竖起越多,就越危险。
那白衣男子,当他想盗取时,他全身汗毛直竖,将他吓的不轻。
“至于那医者…哎…”神盗瞧了眼小孩,“盗亦有道,我这次却是失了道,怕是难善终…”
盗习惯了,手就管不住了,神盗很了解自己。
房间院子外。
胡灵烟悄咪咪听着,不时与李问秋交谈。
“要我说,直接将他擒住,一了百了。”李问秋想直接一点。
“不行,老妖怪,他那金蝉脱壳之术,你捉不住的,再说了,这老贼要在寿宴上行盗,你不好奇吗?”
胡灵烟眼里露出好玩的心思。
“别又被偷了。”李问秋淡淡瞥了她一眼,在他看来,胡灵烟这是不长教训。
“嘿嘿!”胡灵烟窃笑几声,“本姑娘可以下药,准叫老贼好受。”
李问秋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这会才想起来,药仙岛不仅擅长救人,也擅长整人。
其实杀人也擅长,但岛规不允许。
“行了,那你稳一点,我就容老家伙几日。”
捉不捉的住是一回事,但那一口恶气,李问秋非出不可。
“知道,那小孩不错,老妖怪,你收不收?”胡灵烟与他悄悄回到原来院子,又开口问道。
她灵瞳观察过,那小孩根骨不凡,不知为何良玉藏于污垢之地。
“我不会再收徒了。”
李问秋眉目间隐含一丝落寞。
他答应过小七,不再收徒。
“那怪可惜的…”胡灵烟嘟囔道。
“让小六收了吧。”
“欸…”
“小六,真名叫沈剑予,你应该听说过。”李问秋见她疑惑,答道。
“是他,那还挺合适的。”胡灵烟点点头,表示认可。
“嗯,早点休息吧,我回屋了。”望了眼星空,李问秋告辞离去。
…
两夜后。
苏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到处是祝贺的声音。
“绝对是故意的!”胡灵烟拍了下桌子,怒气难消。
他们这一群人,直接被安排在离寿宴中心最远的地方。
这里刚好可以看到来往宾客,但绝对是一个最差的位置。
苏家家主羞辱之意,不言而喻。
“喂!老妖怪!这你能忍?”见李问秋淡然饮着茶水,胡灵烟眼珠一转,怂恿道。
她斗法不行,名头倒是有点。
可显然苏家家主不买账,此刻一桌人,就属老妖怪实力强,她想让他争口气。
毕竟,她胡灵烟将来可是要当岛主的人,怎么可以被如此对待?
李问秋注视着来往宾客,淡然一笑,“没必要。”
胡灵烟正要再说道几句,一个华服老者忽然带着一衣着鲜艳的小孩,骂骂咧咧坐入旁桌。
“这不是瞧不起人吗?老夫我本来有大礼奉上,现在都没这个心情了。”
噗嗤!
胡灵烟猛地笑出声,意识到有些失态,她用袖子捂着嘴,双肩不断耸动。
李问秋亦是忍俊不禁,微微一笑。
“有什么好笑的?都是一样的…位…位…置…”神盗一偏头,瞧见李问秋,差点没当场吓跑。
只见他故作从容,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水,讪讪一笑,拱手道:
“老夫越州行商,见过各位。”
“剑宗,李问秋。”李问秋放下茶杯,淡淡瞥了眼他一旁的小孩,“祖孙出来讨生活,还真是少见。”
“哎…这孩子爹妈去的早,老夫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么多年走南闯北,怕他在那些恶亲戚家受委屈,便带在身边…”老头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眼眶湿润而红。
闻者无不为之动容。
安小小很懂事,取了一串糖葫芦,递给那小孩,“喏,给你吃,老爷爷,你要吃吗?”
“啊?”老头哽咽声为之一停,他惊讶看着这精致女娃,一时间,脸竟然有几分羞愧。
尤其是在那双单纯的大眼中,瞥见自己的相貌时,他心不由一荡。
“谢谢姐姐…”小孩将手往身上擦了擦,小心翼翼接过。
老者这才如梦初醒,抹了把泪,温声细语道:“老爷爷不喜欢吃糖葫芦。”
“哦…”安小小有些失落,将糖葫芦收了回去。
“老了老了!老夫居然盗心不稳,恐大祸临头矣!”老者心头生慌,表情却无比从容。
他们这一门,注定难善终,除非一生不盗。
“干完这一票,老夫就带着这孩子,隐居世外…”
这样想着,老者,也就是神盗,将视线投向来往宾客,观察起来。
忽然,“墨家天骄来了!”
这一句话,令在场宾客都下意识看向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