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武宗又被安金藏拦截刺杀。哼哈二将去外地平妖,却不在身边。
武宗掀开帘子,走出轿子。“怎麽又是你?”
安金藏面对皇帝,讥笑道:“你只是一个面首,靠脸蛋,靠女人,才当上皇帝。有甚麽了不起?大唐的百姓们看看罢!这就是你们的新皇帝。他靠着脸蛋混迹于宫廷,欺骗瞾君大帝,又欺骗太平公主,靠着女人的支持,才爬上皇位。他是一个无耻小人!”
神都的百姓远远地围观。有的少年用膜拜的眼光,望着武宗轩辕勃,有的妇女听了安金藏的话后窃笑。
武宗面沉似水,大手一挥,数十个武士将利爪刺客包围。
安金藏毫不畏惧,冷道:“狗贼想凭着人多,击败狼爷麽?”
轩辕勃伸出手掌,阻止武士们围攻。“区区一个刺客,朕足以对付,也让帝都百姓们知道,朕凭的是真功夫登基,而不是靠唐门支持,更不是靠着女人。”
轩辕勃脱去外套,露出里面黑色功夫衫。武士们大吼:“杀了他!杀了他!”
刺客要的就是决斗!这样才有机会刺杀篡位者,才能为主子报仇。
安金藏仰头发出狼吼,脸脖立时长出黑毛,全身肌肉鼓胀,衣服从后背裂开,露出浓密黑毛。犬牙突出,利爪暴长。眼睛泛出绿色噬人之光。狼魂!
安金藏也是九段高手,挥舞着一对狼爪,来较量有熊氏。
轩辕勃自恃身份,又是大庭广众之下,不愿以唐门暗器偷袭狼武士。“既然安金藏没有使用兵刃,朕也就不使用兵刃。”他用拳脚,对敌安金藏的狼爪,本就有点吃亏。人类的体质,比狼族本就差了一大截,况且安金藏又是狼族佼佼者。
好在轩辕勃已经修成九段五阶,实力比安金藏高出一大截。
安金藏身躯略显肥胖,但上窜下跃,极其灵敏。围绕着武宗缠斗,劲风霍霍,四处都是狼的铁爪印。好在轩辕勃有战神盔甲护体,可大幅降低狼爪攻击力。
广场围观百姓和游客越来越多。谁都想一睹武宗天颜和非凡身手。看到狼武士与人皇之间,斗得如此凶猛,大家禁不住喝采。
唐国尚武,各地均设有国立武馆,选拔武士,充卫京都和边防。武士和修士加总的数量,约为一千四百万。倘若武宗被安金藏击败,在臣民内心,必然也不配做皇帝。
轩辕勃有心要杀一儆百,给自己立威。恶斗三百回合,漏出一个破绽,吸引来攻,倏尔身体腾空后翻,以“倒金钟”之势撞击狼武士后背。
安金藏肥胖身躯高高飘起,落在两丈开外,撞飞三个围观者,方化解武宗的霸道魂力。
武宗走过去,伸出手掌,“安君若不嫌弃,可以作朕的贴身武士。”这是何等的胸怀,何等的信任。
安金藏拒绝武宗好意,冷笑道:“安某一辈子,都是睿宗的死忠武士。狗贼逼杀睿宗,狼爷跟你没完。你今日若不杀狼爷,日后必叫你后悔。”在他眼里,睿宗永远是恩遇之主。
武宗拔出诸天剑,将安金藏斩杀,亲自割下头颅,让太监边令诚用锦盒端着,送去老祖庙祭祀。内心却没有胜利者的陶醉兴奋。“原来野蛮的白狼国,也有忠孝之犬。狼国的死忠精神可嘉可赞。”
武士们按次序饮安金藏忠血,并宣誓绝对效忠陛下。
安金藏没有贪图富贵,没有望风使舵。他感于相王李旦的知遇之恩,死忠到底,终生不负,三次刺杀武宗,都未能成功,最后以身报主,喋血殒命。
李隆基得知安金藏已死,内心哀痛,“放弃富贵,成就忠义。知不可为,而一往无前。安金藏,真国士矣!”
轩辕勃下旨,以国士之礼,为安金藏送行,让宋之问写了洋洋千言墓志铭,还亲自为他的墓碑题字:白狼国武士安金藏忠魂永垂不朽。这位白狼国武士对主子无比忠诚,关键时刻情愿为主子捐躯。他看着周围的亲信,暗暗叹息:“朕要是失败,必定会有亲信割朕的头颅求赏,倒未必会有一个死忠到底的安金藏。”
安金藏的弟弟安金鹰,被人举报,害怕牵连,逃到金钱帮总舵效命。安金藏有个儿子,名叫安谷树,秘密投靠李隆基,也成为一名死忠武士。
武宗刚登大宝,便任命崔湜为中书令。
崔湜年纪轻轻便担任宰相,年仅三十八岁。他曾在傍晚出端午门,下八仙桥,赋诗道:“春还上林苑,花满洛阳城。”
张说跟在宰相身后,叹息道:“这般文采地位,咱还勉强追得上。可像他这般年纪,便有如此成就,咱可就比不上喽。”
崔湜的老爹崔挹,年老致仕,因受人请托,多次干涉崔湜公务。崔湜大都加以拒绝。父子为此失和,吵闹不休,受到舆论的鄙薄。
为了巩固统治,武宗让崔湜,追查李成器乱党。
李隆基不免心寒,“看来武宗,又要打击宗室血脉。我能躲避过麽?”他闭门思过,不再交接朝臣。
崔湜上奏皇帝,诬陷刘幽求,致使刘幽求被贬岭南。又私底下命周利贞将其杀死,却没有成功。
崔湜等都劝说新皇帝,杀掉平王李隆基。
轩辕勃对李隆基有防范,却没有立即处死。他有自己的做人做事的原则。“朕的父亲轩辕康就是被诬告,才逼死的。朕曾对天发誓,办案要有证据,决不搞冤狱和连坐,没有证据,朕不会定李隆基的罪!太子图谋暴动,跟李隆基无关。李唐联盟,并没有停止,而是进入一个新的时代。”
李隆基匍匐在地,“谢陛下,不杀之恩。”
轩辕勃拉着李隆基的手,“你我不仅是父子,实则情同兄弟。希望我们之间能和平下去。不要学你的哥哥李成器。”
李隆基唯唯诺诺,不敢正眼相看。
武宗又鼓励道:“希望你能够为大唐江山做出贡献。宗族中必有不满的,由你担任宣慰使,将本朝的仁义告知他们。你我均是唐门弟子,应当好好合作,为唐门,为大唐帝国,贡献自己。”
李隆基痛恨崔湜,便使人搜集对宰相不利的证据。
不久,崔湜被举报是太子党人,因而被流放南荒。新兴王李晋也因此获罪伏诛,临死前叹道:“本来谋划这件事的是崔湜。现今我李晋被斩首,崔湜却只被流放,多麽冤枉啊!”
崔湜密谋在赤箭粉中下毒之事被查出。武宗大怒,追命赐死。崔湜在流放途中,接到圣旨,吞下剧毒赤箭粉,时年四十三岁。
贞元元年(785年),中书令韦皋出任剑南节度使。在一次酒宴中,遇到才女薛涛,因为知己。韦皋看罢,拍案叫绝。这首诗完全不像出自一个小女子之手。
帅府中每有盛宴,薛涛成为侍宴的不二人选,很快成为韦皋身边的红人。
韦皋任节度使时,随着接触的增多,就让她参与一些案牍工作。这些事对于薛涛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她写起公文来不但富于文采,而且细致认真,很少出错。
韦皋仍然感觉大材小用,有一天他突发奇想,就向朝廷打报告,奏请武宗授薛涛以秘书省校书郎官衔。武宗将奏章给大臣们传阅。宋璟以下无不反对。官场历来都是男人的势力范畴,才女薛涛做做诗文可以,何必入官场起哄。
“难道我大唐无人耶?非定要用女流?”
武宗想起薛涛音容笑貌,难忘学院往事,遂大笔一挥:准奏!
薛涛由是成为大唐历史上,第一个女职官,虽然只是一个“校书郎”。历史上还从来没有女子担任过“校书郎”。时人都仰慕薛涛才华,称为“女校书”。
“校书郎”的主要工作,是公文撰写和典校藏书,官阶仅为从九品。这项工作的门槛却很高,按朝廷规制,只有进士出身者,方有资格担当此职。
薛涛红得发紫,不免有些恃宠而骄。前来蜀国的官员为了求见韦皋,多走薛涛的后门,纷纷给她送礼行贿,而薛涛“性亦狂逸”,你敢送我就敢收。不过她并不爱钱,收下之后一文不留,全部上交。虽然如此,她闹出的动静还是太大。这让韦皋十分不满,一怒之下,下令将她发配松州,以示惩罚。
松州地处西南边陲,人烟稀少,兵荒马乱。走在如此荒凉的路上,薛涛内心非常恐惧。她用诗记录经历感受:“闻道边城苦,而今到始知。却将门下曲,唱与陇头儿。”她开始后悔自己的轻率与张扬,将那种感触诉诸笔端,写下动人的《十离诗》。
《十离诗》送到韦皋手上,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于是一纸命令,又将薛涛召回芙蓉城。
这次磨难,让薛涛看清自己,归来不久,她就脱去乐籍,成为自由身,寓居芙蓉城西郊浣花溪畔。还在院子里,种满枇杷花。那一年,她二十八岁。
他家中发妻裴杜,善妒而有心计。嫌鱼玄机骚媚狐眼,使钱如水,常常指桑骂槐,横眉竖眼。
李亿畏惧悍妻,无法维护鱼玄机。彼此常生嫌隙,喋喋不休。甚至为琐事,打了鱼玄机一巴掌。
鱼玄机不堪忍受,被迫离开李家,于长安咸宜观修道。李亿也落个耳根清静,由是不敢与鱼玄机交往。
鱼玄机回归道观后,婚事无落,对李状元仍旧一往情深,多次寄诗求和,却得不到片言温语和钱粮支持。只得广开门路,周旋于风流才子,与王公贵族之间。
暮春时节,鱼玄机行走在白柳桥上,看到某穷苦人家的女童,赤脚提篮,叫卖牡丹花。她站在旁边观赏了一会。这些残剩牡丹,香艳却不为雅士赏识,高洁反没有知己悦纳。其衰微不幸的遭遇和孤傲素洁的品格,令鱼玄机感叹不已。就购买两支红白牡丹赏玩,自伤自怜,情之所至,拟成一首七律《卖残牡丹》:
临风兴叹落花频,芳意潜消又一春。
应为价高人不问,却缘香甚蝶难亲。
红英只称生宫里,翠叶那堪染路尘。
及至移根上林苑,王孙方恨买无因。
鱼玄机问过孩子家境遭遇。她父母早亡,如今跟着病危的奶奶艰苦度日。鱼玄机恻然生悯,买尽残剩牡丹。孩子也很感激,称她为女师傅。
以后鱼玄机路过白柳桥,经常照顾女童生意。一来二去,两人就熟悉勒。两个月后,孩子的奶奶也病死。鱼玄机同情其遭遇,收为寄名弟子,并为她取名绿翘。
绿翘做事机灵,乖巧听话,深得鱼玄机的信任。短短两年,侍女绿翘已出落得肌肤晶莹,身姿丰腴。受鱼玄机的影响,也善弄风情,双眼含媚。
一日,鱼玄机受邻院所邀,去参加一个春游聚会。临出门前,嘱咐绿翘说:“不要外出玩耍。倘孤竹乐师来,可告知为师去向,让他在屋子里等候。”孤竹乐师即孤竹箫,是鱼玄机的老情人。
才子美人,酒宴诗唱。至暮色四合,昏鸦归巢,鱼玄机方微醉回到咸宜观。
绿翘打开观门,迎入玄机,禀报道:“孤竹乐师午后来访,弟子告知师傅的去向。他只‘嗯’一声就走勒。”
鱼玄机心想:自家每常外出,孤竹箫总是耐心候归。今日如何急急离走,莫不是有别故?再看绿翘,只见她双鬟微偏,面带潮红,双眸流露着春意,举止似乎也有些不自然,于是明白了一切。
入夜,点灯闭院,鱼玄机唤绿翘至房中,强令脱光衣服,跪在地上,厉声问道:“今日做下何等不轨之事?从实招来!”
绿翘吓得缩在地上,颤抖回答:“自从跟随师父,随时检点行迹,不曾有违师命。”
鱼玄机逼近绿翘,仔细检视全身,因见胸乳略有指痕,妒火中烧,执藤条死命抽打。
绿翘矢口否认解佩荐枕之欢,被逼至极,对鱼玄机反唇相讥,历数她的风流韵事。
鱼玄机暴跳如雷,见一贯驯服的婢女竟敢数落不是,跳起来抓住绿翘脖子,以其头颅撞地。待力疲松手时,绿翘已断气身亡。
鱼玄机眼看闹出人命,慌了手脚。她毕竟见过大风大浪,很快定下神来,趁夜深人静,埋绿翘尸身于院中紫藤花下。
过了数日,孤竹箫来访,问起“绿翘缘何不见?”
鱼玄机平静回答说:“弄春潮时,不知跟谁家野汉子逃走。若守礼禀明,为师岂有不允的。”
孤竹箫不便多问,鱼玄机自谓不了了之。
至蝉鸣蛙噪之日,有两位东都新客来访。鱼玄机于观中美酒馔馐招待。酒酣耳热之际,一客下腹胀极,急往紫藤花下小解,见群蝇聚集花下浮土,驱之复聚。土上无物,为何引来蝇聚?
客人心中生疑,回家后告诉其衙役哥哥。官衙中派人来咸宜观勘查,挖开紫藤花下浮土,惊见腐黑女尸。寺中小道凭衣坠始认出绿翘。
鱼玄机被带到公堂,抬头看座上,审问自嘎的竟是旧日追求她而遭拒绝的裴澄。鱼玄机暗忖无计逃生。为免皮肉受苦,主动交待杀人经过,因罪行恶劣,被判处斩刑。
临刑之前,李亿托人给她送来金蟾丝并安路符。安路符可保阴路太平,金蟾丝可贿赂小鬼。李亿还自带美酒,往刑场与旧妾道别。
鱼玄机戴着镣铐,迎着西风,饮酒三杯,嘱咐李亿照看好鱼朝恩。李亿满口答应。执子之手,肝肠寸断。“未能偕老,竟至永诀。”几度哭晕,幸得温庭筠相劝。
鱼玄机为丈夫和友人,清唱最后一曲,遂引颈就戮。这年,大美人鱼玄机年方二十六岁,历尽波折情海伤痛的一生,在落花时节,匆匆结束。
李亿收殓断身葬于牡丹花下。焚其诗稿,哀寄亡妻。回到咸宜观,独坐在鱼玄机的卧室。睹物思人,情难自已。倘若没有那一巴掌,鱼玄机就不会出家,不会有后来打死绿翘,不会有今日的生离死别。
薛涛听说鱼玄机为绿翘被斩,衷心伤悲。不久,自己也案发,被发配边疆。
边令诚在宫中摆设香案,神情肃穆,默默地焚香膜拜。多少年过去了,尘世间沧海云变,手绢早已褪色,未曾丢弃。鱼玄机永远是大太监生命中的唯一。
小太监不解,问道:“公公这是祭奠哪位花神?”
边令诚笑笑不答,只是捏着手绢发呆。倘或鱼玄机嫁给自己,便不会修道,不会打死绿翘。而他也不会成为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