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言在镇上住了几天后就开学了,当天早上,她跟夏立民告别,又摸了摸家里的小黑狗。
“小黑,我去学校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就回来,你看好家门。”
夏立民笑道:“你放心吧,它不会乱跑的。”
小黑只要听见有人推门就会狂叫,前面的吴长河和夏德慧就能听见。
夏言的车被周淑琴骑走了,她借了吴朋的自行车,往下河弯小学而去。她大概是第一个住在镇上,却要回村里上学的人。
夏言在学校门口等到妹妹,拉她一起去报名。
夏月小声道:“姐,妈给了我钱报名。”
夏言嗯一声:“那你就用妈给你的学费吧。”
只要父母有能力承担,夏言就不管闲事,这是父母的责任,她不想养懒汉。
姐妹两个报过名之后,夏言发现钟书媛有些闷闷不乐。
见到夏言,她也只是勉强笑了笑:“言言,你怎么还骑车来的。”
夏言实话实说:“我住到镇上去了。”
钟书媛吓了一跳:“你怎么住到镇上去了?”
夏言三言两语大概说清楚原因,钟书媛一脸羡慕:“真好,你都能自力更生了。”
夏言问道:“你过年怎么样?跟你爸回老家了吗?”
钟书媛的脸色有点不好:“言言,你知道吗,过年回去,我和我妈被我奶奶赶到厨房里去吃年夜饭。我奶奶说我妈没生儿子,是个不祥之人,坐在堂屋里吃饭祖宗会生气。”
饶是夏言见多了重男轻女的事儿,还是被这种说法惊住了。
她忽然意识到,悲剧的发生不在小三身上,在钟老师身上。而王玉莲太在意丈夫,她一个农家女子,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就是要生儿子,更别说她的丈夫还是吃着公家饭的体面人。
这门婚事,一定程度上来说是王玉莲高攀了,她不敢违逆丈夫。
夏言反问道:“你妈就带着你在厨房吃饭?”
钟书媛脸上带着一丝木然:“我当时好生气,我妈让我别闹,带着我在厨房吃的饭。后来我奶奶说把三叔家的小儿子过继给我爸,我妈不肯,我妈说她自己能生,但我爸的铁饭碗可就保不住了。”
夏言再次问道:“那,钟老师怎么说的?”
钟书媛脸上的嘲讽一闪而过:“我爸什么都没说。”
夏言懂了,钟老师想要儿子,又不想丢失饭碗,他很纠结,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任由母亲折磨自己的老婆。
他梦想中的事情应该是又能生儿子又能保住铁饭碗,那么,找小三生私生子是最好的出路。看来,就算没有招待所的服务员,还会有别的阿猫阿狗,服务员只是误打误撞成了钟老师的猎物。
夏言忽然发现,她好像帮不上任何忙,她改变不了钟老师和王玉莲的想法,因为她怀疑钟老师以前找小三是王玉莲默许的。
夏言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去在意这一对奇葩夫妇,她唯一觉得可惜的是钟书媛这个无辜的女孩。
罢了,与其帮王玉莲母女两个抓小三,她还不如努力强大自己,等将来钟书媛真的孤苦无依的时候,她搭把手帮个忙,也算是做了件善事。
老天爷平白给了她这么宝贵的人生经历,她应该用来帮助身边无辜的弱势者,而不是拯救烂人。
想到这里,夏言想开了:“书媛,你别管那么多,你好好学习,如果将来你能考上中专或者大学,你就能给你妈依靠。你要让你妈知道,一个有了外心的男人是靠不住的。”
钟书媛最近成长的非常快,以前夏言要是跟她说这些,她会懵懵懂懂,现在她一听就懂,她拉住夏言的手道:“言言,你知道吗,我特别害怕。过完年从老家回来后,我爸妈头几天天天吵架,后来不吵了,我爸出去打牌、喝酒,彻夜不归,我妈一个人在家里一哭就哭到大半夜。”
夏言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书媛,钟老师天天出去,你们知不知道他跟什么人在一起?”
钟书媛摇摇头:“我妈不让我管。”
夏言直接道:“书媛,让你妈当心些,夫妻长期不和,外人会趁虚而入的。”
钟书媛愣了愣,立刻问道:“言言,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夏言微微摇头:“我没有证据,就是让你妈当心些。”
说完,夏言反握住她的手:“书媛,这和你没关系,好好学习,只有你自己强大了,你才能照顾你妈。不管你爸喝酒打牌,还是你妈天天哭,这些都和你没关系,你赶快努力长大,你有本事了,你奶奶她们就不敢再欺负你妈。”
钟书媛怔怔道:“言言,你说得对,我要向你学你,我听说你家里人现在都听你的话,还不是因为你本事大。我要好好学习,让我爸知道,我不比儿子差。”
夏言对着钟书媛微微一笑:“那你好好加油。”
钟书媛的脸色终于好了些,她本就是活泼外向的人,因为无人指点,最近一直丧里丧气,现在夏言给她讲通了道理,她又有了活力。
安抚好了钟书媛,夏言带着妹妹离去,她把妹妹送到家里。
夏德良正做饭呢,见两个女儿一起回来,十分高兴:“言言别走了,在家里吃饭。”
夏言摇摇头:“不了爸,我跟我哥约好了中午一起吃饭,今天我们自己做饭,他肯定做了我的饭。爸,我回来拿点东西。”
夏德良忙着帮女儿找东西,又把家里的鸡蛋给女儿装了十几个,过年剩下的腊肉和木耳给女儿带了一些。
夏言不肯在家里吃饭,夏德良把菜盆端过来,用筷子夹了一块煎鸡蛋塞进女儿嘴里,又让她吃了几筷子菜,喝几口热水。
“那你快去吧,得空就回来。”
夏言胡乱点了两下头:“爸你好好保养身体,别累着,过一阵子我带你出去。”
夏德良十分高兴:“好,你也照顾好身体。”
夏言的车后座上带着一堆东西走了,她刚到镇上家里时,夏立民刚做好饭。
他炒了一盘子豆芽,里头有一点点肉沫沫,又煎了几块豆腐。
夏言一进门,他立刻开始盛饭:“总算回来了,小黑都等不及了。”
小黑狗围着夏言的脚疯狂摇尾巴,肉乎乎的小身体在夏言腿上蹭来蹭去,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夏言蹲下来摸了摸小狗:“小黑乖。”
小黑开心极了,尾巴都摇圆了,一人一狗玩得很开心。
夏立民打了点水:“来洗手吃饭。”
夏言洗过手后跟夏立民一起坐在小桌旁边吃饭,一边吃一边把钟书媛家里的事情说给夏立民听。
夏立民听完后整个人呆住了,在他印象里,钟老师是个十分好的老师,对学生和颜悦色,对工作认真负责,写得一手好字,他无论如何不肯相信,钟老师可能会背叛家庭。
“言言,不会的吧,钟老师只能生一个孩子。”
夏言冷哼一声,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夏立民。
夏立民震惊的饭都忘了吃:“言言,要是,要是钟老师真的找了人,那他家里怎么办啊?”
夏言从碗里扒了点饭放在小黑的饭盆里,撒上一些菜汤:“没办法,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都拦不住他作死,我现在就担心书媛。”
果然如夏言猜测的一样,两个星期后,夏言在某个周五的夜晚,看到钟老师和那个女服务员一起偷偷摸摸去了招待所。
夏言悄悄跟了过去,静静地守在门口,没过多久,钟老师从招待所里出来了,看起来心情非常好。
等他一出来,就着门口的灯,忽然发现夏言站在门口,一双眼睛如同暗黑的宝石一样盯着他,里头都是讥诮和讽刺。
“钟老师,刚才那个姐姐是谁啊?”
钟老师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支支吾吾起来:“夏言,你在这里呢,天黑了,怎么不回家呢。”
夏言心如止水,她嗤笑了一声:“这就回去了,老师你也早点回去吧,天黑路滑,当心崴了脚。”
说完,她没有再等钟老师回话,转身走了。
第二天,夏言带着父兄一起去了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