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来了,公冶良可不想就这么走了。
心说自己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树底下那些鬼都是城里的居民,自己和他们无冤无仇,也不至于害自己。
更何况,自己身为捕头,有气运庇佑。
想到这,他又迈开步子,向着槐树走去。
飞花因为看不到那些鬼,心里倒是没有那么害怕,也跟着过去了。
来到跟前,群鬼再次齐刷刷转头看向公冶良,吓得他心头一紧。
但他并没有选择逃跑,而是恭敬地抱拳行礼。
“各位街里街坊,我公冶良是咱们洪城的捕头大家都知道。”
“不知各位有什么冤屈,聚集在这里。”
“若是告诉我,在下愿意为各位伸冤。”
但这些鬼只是看了看他,并没有说话。
公冶良弯着腰,等了半天也没听到什么动静。
抬头一看,人家都没管他,继续在那冲着饥渴大槐树叩拜起来。
这样也好。
公冶良心说这些鬼要真的一个一个跑来找自己哭冤,今天晚上自己做梦都得吓醒。
正好这些鬼不理自己,他便在查看一下这几棵大槐树。
一旁的飞花好奇地看着公冶良对着空气一顿操作。
要么抬腿跨步,要么侧身往前挪,时不时还冲着地面傻呵呵的笑。
要不是知道他能看到鬼,高低得把他当做癔症了。
来到群鬼的最前面,正对着几棵大槐树中最粗壮的那一棵。
感觉这些鬼在拜的就是它。
莫非并不是这些大槐树有问题,而只是这一棵有问题。
就在他凑上去准备仔细看看的时候,在他面前的树干上,忽然出现了一张嘴。
“看什么呢?”那张嘴吼了一嗓子。
“哎卧槽!!!”
公冶良被突如其来的一句直接干破防了。
慌乱之中连退几步,一头扎在的鬼堆里。
不过,鬼乃虚幻之物,没有实体。所以他这一下直接摔在了地上。
等他回过神来,面前正对着某位鬼兄的大屁股。
随着叩拜,一动一动的,几次差点没碰到他鼻子尖。
事实上根本碰不到。
但公冶良依旧心里一阵膈应,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
“你又怎么了?”飞花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公冶良指着那棵大槐树:“树说话了!你看,那还有张嘴呢。”
飞花看了一眼,就说道:“我什么也看不到。”
又是这样!
公冶良现在已经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大白天见鬼,还有会说话的树,怎么就自己能够看到?
这时,在那棵大树上,又出现了鼻子眼睛。
“喂,你,对就是你,你能看到我是吧?”那张脸有些兴奋。
公冶良心有戒备,盯着它问道:“你到底是鬼还是妖?”
“嘿嘿嘿,我既不是鬼,也不是妖。我是精,我是槐树精。”
大家总听到妖精,妖怪,其实妖,精,怪三者还是有区别的。
这三者的共同点是,它们都是由天地灵气孕育而生。
是从未开灵智,到开了灵智的一种变化。
区别在于,妖多为主动修炼,比如比较出名的白蛇白素贞,修行千年。
而精则并非主动修炼,而是年深日久,再加上特殊条件点化,偶然开启了灵智。
所以妖多为动物所化,而精多是由植物或者死物所化。
但也并非绝对。
至于怪,它们不是靠修炼,或者点化。而是由天地精气直接孕育出的物种。
比如山魈,水猴子,还有就是《山海经》中记载的一些奇异物种。
今天这棵大槐树,就是因为年头太久,成了精了。
公冶良心说这两天见到的东西,抵得上我前三十年了。
又是鬼,又是邪神,又是槐精。
怎么感觉突然一下子都跳出来了?
他又问道:“槐精,我问你,最近几天洪城失踪的人,是不是你搞出来的?”
“是啊?”槐精嘿嘿笑着,“就埋在我的树根底下呢。”
一听它大方地承认了,公冶良顿时三尸神暴跳,五灵豪气腾空。
腰间腰刀一把拔了出来,指着槐精骂道。
“好你个槐精。”
“上天有好生之德,让你开了灵智,入了正道。”
“你却不念恩情,反而草菅人命。”
“今天我就替天行道,掘了你的根!”
说着,腰刀呼啸而出,就奔着树根砍了过去。
槐精当然不能让他把自己的根断了,立刻就有无数枝条伸展而出,将腰刀挡下。
公冶良这把腰刀虽然算不上吹毛立断的宝兵刃,但也锋利无比。
可抵不住槐树的枝条太多,砍断了几根,就有更多挡在前面。
这刀根本就落不下去。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聊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动起手来了?”
公冶良也不理,手中腰刀连番砍出。
不远处的飞花这次可是看得清楚,那些枝条好像活了一般,与公冶良缠斗在一起。
但她并没有急着出手相助,而是仔细的观察着二者。
公冶良再厉害,他也只是个凡人,哪斗得过成了精的槐树。
砍了半天,非但没碰到槐树的根,自己反倒被槐树的枝条给捆起来了。
“飞花姑娘,这槐树成精了,还请出手相助。”
可飞花却并没有动手,而是迈步走了过来。
当进入树荫的范围后,槐树的枝条并没有对她发起攻击,更是笃定了飞花心中的想法。
“良捕头,这槐树虽然成了精,但我观它出手并没有要取你性命的意思。”
“不知你们之间是不是存在什么误会?”
槐精立马叫道:“这女娃会说话,不像你,一点礼貌都没有。”
可惜,飞花听不到它的夸赞。
公冶良哼了一声:“这槐精就是近几日城内人口失踪的罪魁祸首。”
“它已经亲口承认,那些人就埋在它的树根下,已经成了它的肥料了!”
听到这话,飞花脸色发生了变化。
若真是如此,那这槐精留不得。
手在腰间一摸,软剑已然出鞘。
槐精却在那冲着公冶良喊道:“你这人好生不讲理。”
“我只说他们在我的树根地下,几时说他们成为我的肥料了?”
公冶良怒道:“人都被活埋了,还能活着不成。”
“埋在你的树根下,不就是成为你的肥料了吗?”
“你你你······”
槐精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它这张脸是在树皮上幻化的,要是能有表情,现在肯定被气得通红了。
“胡说八道,谁说埋在我树根底下就会死的。”
“你不信,我这就给你看。”
说话之间,只听咯啦啦一声,槐树底部的地面竟然裂开了一道口子。
飞花不知道槐精说了什么,被突然出现的地沟吓了一跳。
踉跄了几步,这才躲开。
而在这道地沟里面,躺着几个人,正是前几日城中失踪的。
这些人全都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每个人身上还有一条槐树的根须贴着,散发着莹莹绿光。
槐精哼了一声,傲娇地看了公冶良一眼。
“现在相信了吧?”
公冶良自然能分辨出这些人是死是活,当即愣在了那里。
因为他们面色红润,呼吸均匀,就像是陷入梦乡一般。
“真的都活着。”
他想起苦业大师说,这些失踪的人并没有性命之忧。
槐精气哼哼地说道:“当然活着。”
“我是天生地养的精灵,吃的是日精月华,天地精气,要人做肥料干什么?”
说话间,枝条放松,将公冶良放了下来。
站在地上,看着地沟中的几人,公冶良久久没有说话。
飞花来到他身边,低声问道:“良捕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公冶良摇摇头,他也不清楚。
当即一抱拳。
“槐精前辈,刚刚是我太冲动,还请赎罪。”
这话让槐精非常受用,满意地说道:“没事没事,年轻人嘛,火气重,可以理解。”
“但不知,槐精前辈将这些人埋在自己的树根下是为何?”
提到这个,树上的那张脸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你以为我想啊?干这事,费力不讨好的。”
“还不是因为这群小家伙。”
听了它的话,公冶良扭头看向跪在树下的群鬼。
“它们?”
槐精叹了口气:“我也是刚刚启了灵智不久,而之所以能够启灵化精,就是因为旁边这处坟地。”
原来,这棵槐树已经有八百年的树龄了。年深日久,早已满足启灵化精的条件。
差就差在一口精气上。
而因为临着老坟地,这里埋了不少亡人。
于是乎,这些人死后,最后一口精气就被这棵槐树给吸收了过来,这才成功开启了灵智。
“最近一段时间,住在这个坟地的鬼总是来找我。”
“说是城里即将出现大变故,想求我保护他们的家人。”
“我想着,自己能够启灵,也算承了它们的情,能帮就帮。”
“但我刚刚成精不久,道行还不够,只能每天救那么几个。”
原来如此。
公冶良这才明白。
当即对着槐树一躬到底。
“槐精前辈高义,在下佩服。”
“小事,小事。哈哈。”
公冶良连忙问道:“槐精前辈可知道,这些亡魂口中所说城中将出现的大变故是何事?”
槐树笑容一僵,干笑了一声。
“这我就不清楚了。”
“听说是什么东西要复苏了。”
复苏?
公冶良一下就想到了那位邪神。
“小子。”
就在公冶良正在思考的时候,槐树又开口了。
“既然你有阴阳眼,能够看到我,也知道事情的始末了,那你愿不愿意救你们城里的人。”
阴阳眼,说的就是自己能够看到鬼怪的能力吧?
可这名字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
公冶良没多想,立刻说道:“但有所用,莫敢不从。”
槐精满意地点点头。
“刚才我也和你说了,我刚成精不久,道行还浅,所以没办法一次救太多人。”
“你想我帮你救人?”公冶良一下就猜到了。
“没错。”
“需要我做什么?”
槐精想了想,开口道:“把所有人都埋到我这树根底下也不现实。”
“这样,我给你一根我的树枝,你拿回去。”
“把叶子摘下来,放在每户的正堂上。这样就可以暂时护住他们了。”
说着,一根枝条延伸下来,自己断掉了。
公冶良捧着这根枝条,大概看了一下,上面起码有上百片叶子。
听起来挺多,可洪城哪只百户?
“前辈,这叶子不够啊。”
“洪城算下来,得有个一两万户。”
槐精嘿嘿一笑:“你摘一片叶子试试。”
公冶良闻言摘下来一片,那枝条上立马又长出来一片。
“太神奇了!”
公冶良惊讶地看着手中的枝条。
“不光如此。”槐精说道,“若是遇到什么鬼怪,你就拿这枝条抽它。”
“哪怕是那个邪神,挨着一下也够它受的。”
公冶良双眼铮亮,心说有了这件宝贝,自己还有什么好怕的。
更何况,还有慧无法师送的佛珠。
当即他就一抱拳:“前辈,我这就回城去办这件事。”
“等下。”
他刚要转身,槐精又叫住了他。
“这根枝条只能给住在北城的人用。”
“为什么?”公冶良不解。
槐精叹了口气:“非我不愿意救人,实在是道行浅薄。”
“只因为埋在旁边坟地的,几乎都是住在北城的。”
“我和它们有因果,这树叶才有用。”
“家里没有亲属埋在这,就算你给他树叶,也保不住他。”
“怎么会这样?”公冶良心情一落千丈。
若是这样,城里其他的居民怎么办?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
“前辈,我和我的几位同僚昨晚来过,回城后并没有受到影响。”
“这应该是您的庇佑吧?”
槐精悠悠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你们能够得到我的保护,是因为你们本就是六扇门内的人,有王朝气运加身。”
“在沾染了我的气息,才能不受邪神的影响。”
“换做旁人,就没用了。”
听到这话,公冶良沉默了。
半晌,他抬起头。
“那这么说,衙门中的其他同僚,也可以了?”
“可以,你让他们来一趟就行。”
公冶良不再啰嗦。
“好,我这就回去。”
说着,转身就走。
旁边的飞花看着他自言自语在那说了半天,事情听了个大概。
她追上公冶良,两人一起回了洪城。
进了城门,飞花并没有和公冶良回衙门。
而是约好,在供奉邪神那家汇合。
一路疾驰,公冶良赶到衙门,连马都来不及拴,直接丢给了守门的衙役。
“老爷在吗?快去通禀,我要见老爷。”
不一会儿,公冶良风风火火地走进书房中。
马宏图一见他这个样子,心中已有了猜测。
“良捕头,可是案件有了进展。”
公冶良忙施一礼:“回老爷,此案已经水落石出了。”
“好!”
马宏图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哈哈大笑。
“我就知道,没有你公冶良破不了的案子。”
“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这次,公冶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包括昨晚发生的事,以及他今天去了三元寺和老坟地所知,全部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