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觉睡到日晒三竿。
睁开眼睛,赵二黑就迫不及待地跑去他们进场耍钱的地方。
老黄牛的事情,早被他抛在脑后了。
现在赵二黑唯一的想法就是,要在牌桌上大杀四方,先赢回点本钱来。
村上地痞无赖聚集耍钱都是在村北边的大槐树下面,那里有个大石碾,被当做赌桌。
当赵二黑来到这的时候,已经聚集了四五个人了。
“哟呵,赵大少,好几天没见了。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玩两手啊?”
赵二黑扬了扬手中的钱囊:“兄弟今天是翻本来的。”
“我这运气可不赖,哥几个今天的等着破费吧。”
有人来送钱,这些家伙自然来者不拒。
赵二黑手气差,又不怎么会玩,一直都被这些地痞无赖当做摇钱树来看。
不说别的,单是这段时间和他赌钱,这些人就赚的盆满钵满。
他们通常玩的都是骰子,简单,速度,所有人都能参与。
而赵二黑一来,立刻就有人给他让出位置来。
几个人摆开阵势,算是杀将起来。
赌桌上你来我往,赵二黑的运气却一如既往的臭。
还没到午饭时间,他手里就只剩下不到十个铜板了。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彪形大汉,满脸横丝肉,一把络腮胡。
此人名叫周刚,是村里的屠户。性格很是混不吝,加上有膀子力气,成为了村上混混的老大。
一般都是他组织赌局,也是由他来坐庄。
此时见赵二黑兜里见了底,不由得调笑了一句。
“怎么地?赵大少今天不是要大杀四方吗?”
赵二黑额头已经见了汗了,一把将手上仅剩的八文钱全拍在石碾子上。
“干了,输赢就看这一把。我买豹子!”
另外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嘴角带着戏谑地笑意,全都跟着押了注。
“买定离手了噢。”
周刚吆喝了一声,随即开始晃动骰盅。
稀里哗啦一阵乱想,最后啪地一声,骰盅落在了石碾子上。
赵二黑紧紧盯着骰盅,恨不得钻进去的样子。
“豹子,豹子,豹子······”
周刚看了一圈,这才缓缓打开。
“三个六!!!豹子!!!”
“哈哈哈!!”
赵二黑放声大笑,站起来手舞足蹈。
按照他们这的规矩,豹子要赔双倍,庄家要赔三倍。
他们这有七个人,另外五人每人要给他十六文,周刚要给他二十四文。
只这一把,他今天输出去的不光回了本,还多了不少。
看着开心收钱的赵二黑,其他几个人脸色跟吃了苍蝇一样。
本来想一把给他摁死,没想到这个衰货竟然难得走了一次好运。
接下来,赵二黑似乎时来运转了。
整个下午,他几乎都在赢。
即便偶尔输个一两把,也只是小钱,对于他赢的钱来说洒洒水一般。
要不是周刚亲自摇的骰子,他都怀疑赵二黑出老千。
直到傍晚散场的时候,赵二黑赢的有将近三吊钱。
其他几人全都输的底儿掉。
“哈哈,怎么样?我就说我今天是来翻本的吧?”
“哥几个,风水轮流转,我开始走运了。”
“明天继续啊。”
说着,赵二黑摇晃着钱吊子,哼着小曲就往家走去。
留下的几个人脸色都阴沉似水。
这种表情,已经在他们脸上存在一下午了。
“刚哥,你今天怎么回事?”
“对啊,你不会和赵二黑作扣玩我们吧。”
有人开始抱怨道。
周刚一瞪眼。
“我和他做扣?我是庄家,你们谁有我输的多?”
说着,周刚摸着自己的锃光瓦亮的脑门。
“奇了怪了,这小子平时手气跟坨屎一样,怎地今天转运了?”
旁边有个人问道:“那咱们明天还玩吗?”
“玩!”周刚斩钉截铁,“干嘛不玩?”
“今天先让他乐呵乐呵,明天我带上我那副好骰子来,保管让他连本带利吐出来。”
其他几人听到这么一说,眼睛立马一亮。
几人就此散去。
临走时有人问:“今天怎么没见到癞子头呢?”
“那谁知道。”
“他昨天不是去赵二黑那把牛牵走了吗?估计卖了钱,跑去镇上月来班哪个娘们的肚皮上耍去了。”
如此连着三天,一群人都是从早玩到晚。
每次赵二黑都是先输个底儿掉,等压上手里最后的钱,就开始一路高歌,大杀四方。
哪怕周刚拿来的骰子灌了水银,可赵二黑每次都会选中他押水银的那一面。
三天时间,不说让几个地痞无赖输的倾家荡产吧,也让他们伤筋动骨了。
这天散场,几个小混混终于忍不住了。
“刚哥,这连着三天,全都是赵二黑那小子在赢。这说不过去吧?”
“是啊。你说你用的是特制的骰子,怎么还能让他赢?”
“这你要说没和他做扣,又怎么解释?”
周刚脸色铁青。
“干什么?质疑我?”
“你们没看到,我这个庄家输的最多吗?”
他一瞪眼,几个小混混都有些害怕。
“谁知道你俩是不是在演戏,兴许后面一起分钱呢。”
有人嘟囔了一句。
这句话清清楚楚落在周刚的耳朵里。
就看他吹胡子瞪眼,一把将说话的人拉了出来,抬手就要打。
“你TMD看不起谁呢?”
这边赶紧有人劝架。
“不至于,不至于,都是自己兄弟。”
两人被拉开,周刚还恨恨地冲那人啐了一口。
“不知好赖的玩意。”
“你们这些家伙,能从赵二黑那分一杯羹,哪个不是靠的我?”
“现在倒是质疑起我来了。”
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人赶紧过来给他摸索前胸拍后背。
“刚哥,消消气,哥几个也是输急了。”
“不过,再让赵二黑那小子赢下去,咱哥几个的家底可就都没了。”
周刚闷声运气。
这几天他坐庄输的钱是最多的,肉痛的很。
沉吟了一番,他将几个人都叫到面前。
“我想了,这小子最近有点邪性,咱不能再和他赌下去了。”
几个混混有些不愿。
“那咱们输的钱怎么办?”
周刚目露凶光,压低了声音。
“今天晚上,咱们扮成江洋大盗去他家,把他所有钱都抢走。”
“要是他敢反抗,那就······”
周刚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
几人面露退色。
他们这些小混混,平时欺负欺负村里人,调戏一下良家妇女还行。
你让他们打家劫舍,杀人越货,他们可就没这个胆子了。
周刚横了他们一眼,怂恿道:
“看看你们那熊样。你们就甘心到了手里的钱再让赵二黑赢回去?”
几人面面相觑。
“你们想想,那些田地,还有那些牲口,留在自己手里,下半辈可就吃喝不愁了。”
在周刚的一再蛊惑下,几个人纷纷上头。
俗话说的好,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
自古至今,见财起意伤了人命的事情数不胜数。
几人约好,今夜三更时分一起去赵二黑家,抢了他这几天赢的钱。
这边赵二黑对此自然是一无所知。
这几天天天赢钱,他的生活质量也显著得到了提高。
赌局散了场,已经是日落西垂。
他买了一只烧鸡,二斤黄酒,得意洋洋地回到了自己的小破院。
赏着夕阳,吱溜一口酒,吧唧一口肉,好不潇洒快活。
“老牛啊老牛,自打你带着钱回来,你主人我就时来运转,天天赢钱。”
酒过三巡,赵二黑晕晕乎乎来到老黄牛身边絮叨。
“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
“不过,你要是能这样,早点怎么不帮主人我发发力。”
“不然,我也不会混到这步田地。”
看着四下漏风的土坯房,赵二黑直咂嘴。
“想我葛柒。”
“嗯?我叫赵二黑,葛柒是谁?”
赵二黑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
“想我赵二黑,前十几年锦衣玉食,好不快活。”
“这一场大火烧得我家道中落。”
“不过祖先庇佑,让我有了赢钱的本事。赵家,我会赢回来的。”
老黄牛依旧不搭理他,默默地反刍。
喝了酒有点上头,赵二黑早早躺在炕上,没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随着夜逐渐深沉,时间来到三更时分。
哐当一声,房门被踹开。赵二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谁啊?干嘛啊?”
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衣领被人抓住,一把将他从床上拖了起来。
“想要活命,把钱都交出来。”
对方压着嗓子,一把雪亮的尖刀举到赵二黑面前。
被寒光一晃,赵二黑立马清醒了。
“你,你们······”
肚子立马被砸了一圈,对方恶狠狠地说道:“少特么废话,不然一刀捅死你。”
赵二黑连连摆手:“别,别,钱都在屋子西北角的箱子里,别杀我。”
那人一扭头,其他几人立马跑去屋子西北角,没一会儿就翻出一个包袱。
掂量几下,铜板碰撞的声音直响。
几人点点头。
“大哥,钱到手了,走吧。”
为首那人一拳砸在赵二黑脸上,转身就准备扬长而去。
可赵二黑在听到那几个人声音后,登时愣了一下。
“山羊胡?”
其中一人脚步一顿。
“果然是你!”
再借着月光,看其他几个人背影,越看越眼熟。
“周刚,蚂蚱腿,二狗子······”
一连叫了几个人的名字,都是平日里和他耍钱的赌友。
赵二黑气得不打一处来:“好啊,白天输了钱,晚上来我家打劫。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平日里和我称兄道弟,没想到这么输不起。”
“我当时输的叮当烂响都没说什么,你们可倒好。”
“一群乌龟王八蛋,生儿子没皮燕的东西,枉我还拿你们当好兄弟。”
赵二黑坐在地上破口大骂。
周刚是越听越气,加上对方已经认出他们几人,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你TM给老子闭嘴!”
反身回来,抓住赵二黑,尖刀就往他肚子上刺了下去。
赵二黑被吓出了一冷汗,突然间就来了力气,一把挣开周刚。
尖刀一偏,在他胳膊上划了道半尺长的口子。
赵二黑一脑袋撞开几人,从屋里跑到院中。
“杀人啦······”
刚喊了一嗓子,反应过来来的几人就把他按倒在地,捂住了他的嘴。
周刚追出屋来,压在他身上,尖刀直刺后心。
“我让你叫!!!”
说时迟那时快,眼瞅着尖刀已经碰到赵二黑的衣服了。
几人就感觉突然有一股巨力落在身上,忽悠一下,全都被撞飞了出去。
老黄牛晃悠着脑袋,出现在赵二黑身边。
死里逃生的赵二黑惊魂未定,抓着老黄牛站起来,已经是被吓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了。
眼看着几人从地上爬起来,赵二黑转身就要跑。
却见老黄牛四平八稳地迈着步子,迎着几人就走了过去。
周刚满目凶光。
“嘿,你个不知好歹地畜生。大爷我这就宰了你下酒。”
说着,抄起尖刀就奔着老黄牛杀来。
临到近前,就看老黄牛一甩脑袋,牛角准确无误地挑在周刚的手腕上,噗嗤一声扎了个对穿。
周刚嗷唠一声惨叫,尖刀掉在了地上。
再看老牛,一张嘴,竟然足有一人多高,一口就把周刚囫囵个吞了下去。
眼前的这一幕吓傻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赵二黑。
自己家养了十年的老黄牛,他还真不知道有这手艺。
大吞活人!
其他几个混混反应过来,全都哭爹喊娘地往院外跑。
哪成想,老牛再一张嘴,就感觉从牛嘴里刮出一股子旋风,将几人卷了起来,飞回到牛嘴里。
眨眼的功夫,院里就只剩下老黄牛和赵二黑两个了。
老黄牛舒服地打了个饱嗝,扭头看向赵二黑。
赵二黑也很争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就感觉裤子潮乎乎,暖呼呼的。
“你,你···你别过来啊。”
赵二黑双手撑着地,用屁股往后挪。
腿已经软了。
老黄牛鄙夷的斜了他一眼,竟然口吐人言。
“看你那怂包样,我要是想吃你,早就吃了。”
赵二黑伸手指着老黄牛,嘴巴张得合不拢。
“鬼鬼鬼,鬼啊······”
“呃······”
两眼一翻,被吓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赵二黑才悠悠醒转。
“唉呀妈呀,可吓死我了。还好是梦,还好是梦。”
旁边一个声音响起:“不是梦,是真的。”
一扭头,就看到老黄牛正卧在他旁边,瞪着一双大牛眼瞅着他。
“呃······”
赵二黑又晕了。
再次醒来,赵二黑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一骨碌身子,跪在老黄牛面前,咣咣磕头。
“牛爷爷,牛祖宗,您放了我吧。我就是耍耍钱,没干过什么坏事。”
老黄牛十分人性地切了一声。
“怂包货,都说我了不会害你。”
赵二黑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它:“那您到底是妖还是鬼啊?”
“什么妖鬼?”老黄牛瞪了他一眼,吓得赵二黑赶紧低头跪好。
“我乃是牛大仙,只因这副躯壳在你家受了十年养育之恩,现在来找你报恩。”
“报恩?”
老黄牛哼了一声:“救你一命不算报恩吗?”
“还有你这几天赢了那么多钱,你真觉得是你运气好?”
赵二黑这才恍然大悟。
聊了几句,赵二黑也就没那么怕了。
“大仙,您能不能保佑我一直运气好,一直赢钱啊。”
老黄牛反着刍,嚼得嘎嘣直响。
“想一直赢钱?那简单······”
老黄牛一歪嘴,吐出一块指甲盖来。
“我教你个法子,做成了,你一辈子赌钱都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