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门打开,让众人进屋。
房间里看起来跟他女生宿舍没什么不同,一共四张双人床,上边住人,下边是书桌,能住四个女生。现在只住了一个人,看着有些空荡。
陆小北偷偷拽了拽古云非,指着靠卫生间的那张床说:“冯兰就是在那上吊的。”
古云非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上层床的栏杆上。看上去跟其他床完全一样。栏杆到地面大约1.8米左右。如果女生个头不算太高,算上绳子的长度,刚好够吊一个人。
在栏杆上挂着一个纸牌。无风自动,晃晃悠悠。
古云非走近一看,是一张塔罗牌,上面画着一个倒立上吊的人。
众人望着那张纸牌,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的,眼前总是浮现出一个身穿白衣,披头散发的女人悬挂在那里的景象。
艾杰超掐指计算,念念有词,“床榻位于正西白虎凶位,又紧邻卫生间污秽阴暗之地。在此横死之人怨气汇聚,必化鬼煞。这个屋子不能待人了,快走……”
他刚迈一条腿就被古云非拽回来了,“是你把我拉进来帮你,哪有自己逃跑的道理。”
“我去买个护身符总行吧?”艾杰超愁眉苦脸。
“你放心吧。这里要是真闹鬼,你带那东西也不管用。”古云非没再理他,随手从冯兰的书桌上拿起一张学生卡。
照片里的女生长相很普通,甚至有些丑。
他端详女生的脸,隐隐感觉跟徐鹤翔画的女尸脸有点儿像。
“那就是冯兰。”张丹开口道,“她去世之后,我把她的东西都按原样保存着,也请你不要乱动。”
古云非看了她一眼,把学生卡放回原位。
张丹此时正站在窗边,冷眼看着几个人,背对着窗外的阳光让她脸上蒙现出一些阴影。
“徐鹤翔是怎么死的?”她轻声问古云非,语气依然冷漠,又隐藏一些迫不及待。
“他把自己的血管接到笔上,不停的画画,直到流光了自己的血。死的很痛苦。”
张丹僵木的脸皮抽动了一下,嘴角慢慢咧开,蓦然爆发出神经质般的笑声,“嘿嘿嘿嘿嘿嘿……”
她单薄的身体也跟大笑一起抖动,就像一个剧烈晃动的纸片。
“她疯了吗?”小米带着哭腔问。
“鬼上身了吧……要不我还是去买点儿护身符吧。”艾杰超又想临阵脱逃。
古云非不动声色的看着张丹发狂,直到她笑累了,才说:“你有那么恨他吗,仅仅因为打了一次架?”
张丹幸灾乐祸的骂道:“他就是个垃圾,早就该遭到这样的报应了。”
“他对你做了什么?”
“不是我,是冯兰。”张丹看向冯兰的空床,咬牙切齿道,“你如果知道这个混蛋做过的事情,你会觉得他死得一点儿都不怨。”
“他都对冯兰做过什么?”
“你应该问他没做过什么。”张丹停顿了一下,开始了讲述,“徐鹤翔其实是冯兰的高中同学,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开始欺负冯兰了。一开始还只是笑话她长得丑,给她起外号,慢慢的觉得不过瘾,又开始往她水杯里吐痰,在课本上写上各种咒骂她的话,怎么开心怎么来。逐渐的,其他同学也一起排挤她,羞辱她,甚至有人开始打她。这些都是冯兰告诉我的。我相信她说的都是真的,因为黄鹤翔那个人渣在大学里也是这么对待冯兰的,到处煽风点火,让所有人都孤立她,让所有人都把她当成弱智,当成怪胎……”
古云非问张丹,“徐鹤翔为什么要那么对冯兰,冯兰得罪过这个人吗?”
“没有原因。”张丹的冷笑中充满了悲哀,“我问过冯兰,她根本想不起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从什么时候起,徐鹤翔开始欺负她。我想,大概他只是觉得上学无聊,想找个乐子吧。后来发现冯兰软弱,就开始整她。在徐鹤翔眼里,弱小的人或许就可以被用来当做一条消磨时间的狗。”
陆小北忍不住插嘴道:“黄鹤翔是挺讨厌,可是冯兰的性格也很古怪呀。如果所有人都孤立一个,这个人也不能说就完全无辜吧。”
张丹带着讥嘲反问她,“你了解冯兰吗,你跟她说过几句话?”
“……” 陆小北一下子被问住了。
“如果你也被霸凌那么长时间,被所有人当成傻//逼,也一样会变得很孤僻的。”
“你骂谁呢?”陆小北火了。
“……” 张丹只有淡淡的冷笑。
古云非对陆小北说:“你虽然是学法医的,听说过群体作恶吗?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为了适应某个群体,很多人都会逐渐丧失个性,被集体精神所取代。这个时候,一旦某些个体被贴上另类的标签,就会找到排斥。徐鹤翔很善于调动群体情绪,通过不断的贴标签让冯兰变成那个异类。大家也会学着徐鹤翔的样对待她,心安理得的发//泄内心的暴虐,就因为冯兰是异类,所以无论对她做什么都不过分。这和文gé时期打砸抢的红//卫//兵,前德国迫害犹太人同理,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是干净的。”
张丹冰冷的脸上缓缓流下两行眼泪,“所以,无论她现在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无论下一个轮到谁的头上都不要怨恨……”
她这句话令人不寒而栗。
“你认为是冯兰杀了徐鹤翔吗?”古云非问她。
“这有什么奇怪吗,她自杀那天我就知道会是今天这个结局了。所以我要留在这间屋子里陪着冯兰,看她究竟会对那些人做什么。”
“你是说冯兰还会杀人?”古云非瞳孔微缩。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张丹步态轻巧的走到冯兰床前,把那张塔罗牌取下来,端详着上面那个倒立上吊的人像,喃喃说道:“她死的时候,手里就拿着这张牌。这是她在暗示——她并不会离开……”
“你住嘴吧,别在那儿胡言乱语了。”陆小北实在忍不住了,“死人就是死人,哪还能变成鬼害人,我看你就是疯了。”
张丹看向她,嘴角带着阴森的笑意,慢慢把手里的塔罗牌递向陆小北,“我是不是说疯话,你摸摸它不就知道了。冯兰上吊的时候你不也看到了吗?这张牌上就有她的灵魂……”
陆小北吓得急忙把手背到身后,张丹见了哈哈大笑。
门外这时候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这里可真热闹啊。我也来凑凑热闹。”
说话时,这个女人已经走了进来。
众人一时间都没了动静,因为这个女人穿着一身警服。
古云非一看见她,也开始头疼起来。
罗嘉逐一打量他们,目光最后落在了古云非脸上,“这都什么情况啊,说说吧?”
古云非当然不能说实话,他可是背着罗嘉调查案子的。
他赶紧找借口,“刚刚发生了徐鹤翔那件事,学生们人心惶惶的,我身为老师当然要安慰一下他们。”
“是么,她是你学生?”
“上过我的课。”古云非顺口胡诌,看张丹表情木然,也没什么反应,暗暗松口气。
罗嘉下一句话却让古云非更难受了,“安慰人还要带一个私家侦探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