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嘉被说中了心结,于是告诉古云非,“昨天勘验现场的时候,我也在。我当时注意到了一个打碎的花盆。上面有死者黄向荣的指纹,看起来是他在和凶手搏斗的时候用来当武器用的。花盆已经粉碎,花土扬得到处都是,可是雷启明身上却没有沾上一点儿土渍。”
“也许花盆是掷向雷启明,被他躲开了……”
“这不可能。”罗嘉马上推翻了古云非的假设,“掷出去的物体是抛物线,花盆落地应该留下一个前冲的痕迹。以黄向荣扑倒的地方作为参照,这个花盆的碎片不是前冲,而是在下落的时候受到了一个反冲力。我能想到的合理解释就是砸在了人身上。但雷启明身上也没发现任何伤。我把花盆碎片收集起来仔细检查,发现复原后的花盆缺了几片。可是在整个现场都没有找到丢失的碎片,是不是有些可疑?除非那个花盆原本就是破的,但我想以黄向荣的身家,不至于用一个破花盆吧。”
“这些话你有告诉张长军他们吗?”古云非问。
“没有。这只能算怀疑,根本不足以改变什么。我说多了反而会引起别人猜忌,以为我要包庇雷启明。所以……”罗嘉那双晶莹的眸子流转到古云非脸上。
“你又想干什么?”古云非警惕的问。
“我想你亲自去一趟案发现场。用你的眼睛看看有没有之前我们漏掉的东西。”
“你还真是会利用人,我三番五次的帮你,你非但不还我东西,还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罗嘉媚眼含笑,“怎么会呢。你可以请我吃饭呐。我不会拒绝的。”
“你当所有男的都这么容易应付吗。你得为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这个案子结束之后,你就离开东江市,更不要过问你姐的事情。”
罗嘉一下怔在了那里。
她没料到古云非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
她来东江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调查罗慧君的死因,考核特案组只不过是一个幌子。自从在高乐冒险王国那一晚试探之后,她和古云非之间心照不宣的达成妥协,表面上和平共处,刻意回避罗慧君。她以为双方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不会摊牌,没想到古云非从来就不是一个按套路出牌的人。
片刻震惊之后,罗嘉恢复了平静,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古云非,“你能给我一个理由吗?”
“我不想你也落到你姐姐的下场。”
罗嘉脸色一僵。
这是赤luǒluǒ的威胁吗?
他居然敢当面就说出来?
她高傲的扬起脸,毫不示弱的望着古云非,“你以为我像我姐那么软弱吗?”
古云非把剩下的烟头慢慢抽尽,苍白的脸在袅袅烟雾中十分遥远,“别怪我没提醒你,好自为之吧。”
离开前他抛下一句话,“我会去的。”
罗嘉木然站在原地,古云非已经离去多时,她依然咀嚼着古云非那意味不明的警告,最后倔强的咬咬嘴唇,下定了决心。
……
……
入夜。
古云非趁着夜色来到黄向荣别墅。
他黑色的风衣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只有那张脸白的刺眼。
院门被黄色的警戒带拦住,里面的房子完全漆黑,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他拨开警戒带走进院子,径直走进别墅,在黑暗中快步前行,丝毫不受视力的妨碍。
来到二楼小客厅,他停住脚步。
房间里散发出的血腥和脑浆的气味清晰的传入他鼻子,在他脑海中勾勒出昨天晚上发生的惨剧。
这个不惜下血本都要活下去的黄老板从未想到,最终要他命的不是他倒霉的肾,是一根不到一百块钱的棍子。
当古云非完全适应了房间里的各种气味,抬手打开电灯开关。
尽管他不太需要光亮,但犯罪心理投射需要尽量还原出案发时候的情景,确保投射效果完全符合凶手的心理状态。
灯光下,客厅一片狼藉,仿佛被摧毁过一遍。
画着白色人形的地方就是黄向荣倒下的位置,地上凝固的血迹和飞溅的脑浆依然触目惊心。
在黄向荣尸体后面是一个小型花圃,栽种了各种名贵花卉和植物。看来他很喜欢园艺,如果不是因为他有夜盲症,确是一个理想的凶手。
不过,他凄惨的死状彻底洗清了他的嫌疑,那个把他砸烂的家伙比他更像警方要找的凶手。谁知道呢,也许这个疯狂的家伙真的就是雷启明。
古云非用手机设定了一个闹铃,然后从烟盒里抽出一根beeu-hroo叼上,这颗印第安巫师配方的烟力量很足。他渐渐彻底放松,在恍惚间开始捕捉凶手留下的气息。
那些凌乱的碎片,砸烂的座椅,惊慌中滑落的冷汗,厮打咆哮着飞溅的血渍……犹如时空回放,在古云非的眼中恢复成之前的形态。
他化身成那个疯狂的施暴者,在暴怒中追赶着被害人。
黄向荣一次次被捉住,一次次被殴打,一次次的挣脱逃窜。
古云非一步步把他逼到花圃那儿,黄向荣举起花盆奋力砸向他。
古云非下意识的抬起胳膊挡了一下,花盆碎裂,锋利的瓷片刮伤了他的胳膊和脸。
他杀意大盛,扑倒黄向荣,把甩棍狠狠抽在他身上,骨头折断的声音混合着黄向荣的凄厉的惨叫,让他无比欢快。他被激起狂性,一下下挥动甩棍砸下去,黄向荣的脑袋就像西瓜一样蹋瘪下去。他兴奋的停不下来,继续砸,继续……继续……继续……继续……
“哗哗——哗哗——”
突如其来的闹铃声把古云非从疯狂中一下子惊醒。
黄向荣的幻象骤然消失,只剩下冷汗淋漓的他,叼在嘴角的烟嘴掉下最后一截烟灰。
他环顾四周,回想着自己刚才走过的地方,在满地的狼藉中,一条清晰的却又不可思议的痕迹已然呈现在眼前。
他掏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告诉罗嘉一声,就在这时,客厅里的吊灯闪了几闪,熄灭了。
巨大的房间重新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