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反常的表现很快有了答案。
此时，叶菁菁已经站在了打开的纳米屋外面，她的迟疑写在脸上，陈岩生一眼可知。
“我能进来吗？”
她轻轻地说道，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陈岩生打量着站在“门口”的她，此时的她比自己印象中的任何一个时刻都要美丽。
亮橙色的连衣裙，配着白色的披肩，长发散在身后，仿佛一个画框的背景，衬托着她天使般的脸颊。
她头埋得有点低，但陈岩生还是看得出，她的唇眼都着了浅浅的淡妆，整个人显得比平时更加的成熟，那种带着稚嫩的成熟。
看到陈岩生久久没有回答自己，叶菁菁的两只手的手指开始互相纠结，正如她此时此刻的内心一样。
“进来吧”，陈岩生说道。
从法律意义上来说，他并不是囚徒，纳米屋也不是监狱的牢房，所以探视他的人是可以直接进入到房间来跟他相处的。
叶菁菁走了进来，走到了陈岩生的面前，依然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刚才教授离开之后，教授坐的那把椅子就消失了，而整个房间里，现在除了陈岩生坐着的椅子，唯一能坐的地方，只剩下了他的那张床。
陈岩生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他下意识地瞥向天花板，监控者是可以控制房间里出现什么样的设施的，他们完全可以让纳米屋再造一把椅子出来。
但是，几分钟过去了，房间里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是监控者故意为之？
还是他们因为避嫌离开了总控室？
算了，这不可能，陈岩生摇了摇头。
“你随便找地方坐吧”，陈岩生率先打破了纳米屋里的安静。
叶菁菁看看周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坐在了陈岩生的床上，手指更加用力地纠缠着。
“对不起”，她颤抖地说道。
“所以，之前你跟我接触，是有预谋的吗？”陈岩生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道。
他对叶菁菁，其实谈不上爱也谈不上恨，但是在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之后，他知道，这个女孩子在他心里，与其他人已经不同了。
“不是！”
叶菁菁抬起了头，眼睛里充满了那种期待被人相信的恳切，“是我们认识之后，周……周老师找到我的……他让我拿一道题来考你……我真不知道会发展成这样”。
叶菁菁的声音越来越小，话还没有说完，又变成了一句接一句的“对不起”。
陈岩生甚至看到一两滴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下来，在她的裙子上摔碎了，将橙色染成了橘黄。
“好了好了，这个事情，已经过去了”，陈岩生看到这个样子的叶菁菁，真·手足无措地劝道，他确实不知道自己的手应该放在哪里，所以随时都保持着与叶菁菁身体悬空的距离。
其实，陈岩生本来还想问一下当时放自己的鸽子是不是故意的。
但是现在这种状况，他怎么问得出来？
陈岩生正想着，叶菁菁似乎逐渐从刚才的情绪中缓解出来了，她用手擦掉眼泪，抬起头来，一张略微有点花的脸映入了陈岩生的眼帘。
幸好是淡妆，不然还不知道会花成什么样子。
“我今天过来，有三件事”，叶菁菁脸是花的，但是表情是认真的。
“你说”。
“第一件事，是向你道歉，当初我真不知道周老师要害你”，叶菁菁说道。
“你就没有想过，我万一真的是末日综合症患者呢？”陈岩生反问道。
叶菁菁的表情凝固了，她真没有想过，虽然她听到过无数次这个词语，但是的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这种可怕的反人类的病症会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看着叶菁菁的表情，陈岩生懂了，她真没有想过。
不是针对自己，而是在叶菁菁的心目中，只要是她认识的人，她都不会认为是末日综合症患者。
“你是吗？”
“当然不是。”
这个回答仿佛印证了叶菁菁的想法，只见她松了一口气，重新调整了下又接着说道：“第二件事，我这次来，也是为了向你道别的”。
“道别？”
“我转学了，以后可能没有办法来探视你了”。
“转学？”陈岩生咀嚼着这个词语，天方学院是天方市最好的学院，其他的学院都比这所学院差上一大截。
对于叶菁菁这样的城市人口来说，毕业学院不同，就意味着以后她将面临完全不同的两种人生。
“我转到合江学院去了，所以我很快就会离开天方，前往合江”。
这不仅仅是转学了，而是转到其他城市上学，在这个年代跨市就意味着，她需要跨越广袤的辐射污染区，程度相当于过去的移民。
想到此处，陈岩生心里有点不忍：“据我所知，合江学院比起天方市这边的一些二流学院都还要差一些……”
“我知道，但是合江学院的辐射阻断研究室，是附近几个城市里最先进的”，叶菁菁打断了陈岩生的劝说，“那天之后，我去了解了一下强派生毕业之后的工作环境……所以，我觉得，我应该要做点什么”。
合江的防辐射服以质量高著称，在辐射改造区，基本都是高层管理人员才能装备。
听到这里，陈岩生感到内心有什么东西突然震荡了一下，然后他就看见叶菁菁抬头看了他一眼，她分明看到她脸上升起了两朵红晕。
也许是感到了自己的脸蛋发烫，她又低下头继续说道：“也许有一天你能用得上”。
陈岩生：“……”
不，我用不上，我希望我永远用不上。
“然后是第三件事”，叶菁菁突然头埋得更低了，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等了一会，见叶菁菁仍然没有说话，陈岩生忍不住问道：“第三件事是什么？”
叶菁菁仍然没有抬头，甚至感觉埋得更深了。
然后陈岩生就看见她的双手慢慢地伸到了领口，将白色的披肩解了下来，露出了如白玉凝脂一般的肩膀。
陈岩生心脏像是炮弹出膛一样，剧烈动了一下，然后就骤停了。
叶菁菁还有下一步的动作，她的手伸向了自己两边肩膀上细细的肩带……
陈岩生赶紧跑过去，将白色披肩抓了起来，胡乱地给她披上，却不料此时的叶菁菁身软犹如无骨，顺势就软进了他的怀里。
他用身体挡住他假想中的摄像头，他知道这是自欺欺人。
在这个纳米屋里，监控者可以从任意角度观察他。
他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别，这里有人一直看着我们的”。
“唔？”叶菁菁的眼睛睁得圆圆的，看向近在咫尺的陈岩生，很快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紧接着一双玉手把陈岩生的背抱得紧紧的，她的整个脸都藏进了他的胸膛。
观察室里，周鹏飞表情严肃，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此时，画面中的陈岩生和叶菁菁似乎在说些什么，但没有任何的下一步动作，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了探视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