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蝉鸣虽不及盛夏的扰人,也隐隐有了这番趋势。
夏清梦咬牙正对今天中午的数学题冥思苦想。
题目很难,她已经在这道题上停留很久了,马上就要收作业午休了,但是她除了落下一个“解”字外还是毫无头绪,好不容易挤出两行公式也发现方法走不通。
“夏清梦。”
“……”
“夏清梦。”
“……”
同桌推了推她:“老师喊你。”
深陷在解题中的夏清梦这才反应过来,立即停笔,一脸疑惑又茫然地出了教室。
她的成绩一向很好,在学校里也从不惹事生非,更是从未担任过班委,可以说几乎与班主任没有任何交集。
突然叫她,夏清梦感觉很懵。
跟在老师身后去办公室的路上,夏清梦反思了自己一整个学期的所作所为,也没反思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很罕见的,班主任并未拉着她直接进办公室,而是去了旁边另一间空教室。
房间里,还站着两个身穿警服的警察。
班主任的欲言又止,神情看起来有些于心不忍,但最终还是开口道:“警察同志,这位就是夏同学,夏清梦。”
“很抱歉,夏同学,我们要通知你一个不好的消息,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
夏清梦心里咯噔一下。
消息能有多不好?
再不好,还能比她亲眼目睹母亲出轨更严重吗?
“什么消息?”
“你的父亲,因为突发心梗,抢救无效……”
消息太过突然,夏清梦怔愣在了原地。
一时相顾无言。
“请节哀顺变……”
“……”
她已经有一阵子没见到父亲了,上次电话还说马上就回家了。但谁能想到那次电话居然是此生最后一次电话?
“我能去看我爸爸吗?”夏清梦冷静得有些令两个警察意外。
“我们就是来通知你的。”
———
中午的作业时间在越叫越欢的蝉鸣中溜走。
伴随铃声响起,课代表在班级中穿梭着收作业。
最后一道数学题难倒了大多数人,大家抱怨着互相交流,才发现彼此都是半斤八两,空着没写才是常态,唯一的一个解字留下了大家思考过的痕迹。
“收数学作业。”江樾辰走到了夏清梦桌边,“她还没回来?”
同桌点了点头。
“看一下她写到哪儿了,最后一题没写没关系。”
同桌翻开她的试卷检查:“就最后一题没写,那你收了吧。”
坐在走廊另一边的班长侧过了头,偷偷瞄了眼夏清梦的试卷。
二十分钟前她就做到最后一题了?
这个速度堪称可怕。
“不愧是年级第一,做这么快。”显然江樾辰也不吝啬对她的赞美。
同桌趁机抄了两道不会做的题。
“你别老抄她的,万一错一样就不好了。”江樾辰有些看不下去。
“没事儿,她的答案肯定对。”
坐前面没写完的同学也转过了头:“选择最后一道选什么?”
“夏清梦选了D。”
“那我也选D。”
江樾辰:……
同桌八卦地看了眼江樾辰。
夏清梦本人都不介意被抄答案,倒是这位学习委员兼数学课代表,意见很大啊?
这小子有猫腻!
“别抄了,快点,小心班主任。”江樾辰把夏清梦的试卷抢了回来,干脆利索地继续收作业。
“啧……”
“哎……”
周围有人嚷嚷两声就各自准备午休了。
江樾辰快速清点了一下试卷,前往数学组办公室交作业。
办公室在隔壁一栋教学楼里,沿途穿过连廊的时候,江樾辰看到了教学楼外的大道上停了一辆警车 。
但这个不是重点。
重点是警车旁站了一个他很眼熟的背影。
江樾辰往前走了一段才停下,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去看那位女同学到底是谁。
“夏清梦?”江樾辰有些疑惑,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中午的校园里人不多,学生们大多都在教室里午休,江樾辰索性跑到对楼窗口,换了个正面的角度看。
果然没看错,真的是夏清梦本人。
她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樾辰心中微沉。
在他的印象中,夏清梦从来都是一个遵守纪律,安安静静,一心只有学习的女生。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警察又怎么无缘无故找到学校?
出于好奇和担心,江樾辰看着夏清梦坐上了警车驶离了校园才去交了作业。
班主任并不在办公室,江樾辰将作业放下,顺便留意了一番,也没听到其他老师谈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便立即离开了。
之后的半天,夏清梦的同桌没有再看见过她。
周围的同学凡是经过都要忍不住问两句:“夏清梦去哪儿了?”
同桌也不知道,就只能摇头:“我也不清楚啊,你们别问我啦!”
结果一直到晚自习,夏清梦都没回来,也没有家长来整理桌面和作业。
高中生的试卷但凡一天不理都能让桌面堆成小山,同桌好心地帮她抄了作业和笔记,还整理了书包和书桌。
江樾辰瞥向夏清梦的座位时,很难不联想到中午看到的那辆警车。
直觉告诉他事情不太妙,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将笔盖拔出来又合上去,如此反复。
“你在想什么?笔盖都要被你弄坏了。”江樾辰的同桌给他来了一肘子。
“没什么……”江樾辰保持了沉默。
不知道的事情不能乱说,否则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唉,等会儿又有英语课,又要做试卷,好烦啊,真羡慕夏清梦啊,逃掉那么多作业。”
“慕了慕了……”
有人跟着附和。
江樾辰依旧没发表任何意见。
他猜想,或许,夏清梦本人应该更愿意坐在教室里做题,而不是坐上警车。
后来的一周时间里,谁都没想到,夏清梦再也没来过学校。
桌上的试卷越堆越多,摞成了厚厚一沓。
直到一周后,夏清梦本人才来了一趟学校。把作业试卷和书包都理走了。
夏清梦的面色看起来还算平静,但仍然透露出了一丝疲惫。
正常人都能察觉到应该是出了什么事,同桌更是小心翼翼地关心:“你还好吧?”
夏清梦勉强笑了一下:“没事,谢谢你这些天帮我整理笔记。”
同桌笑笑:“哪里的话,不用谢。”
但后来又有好些天,夏清梦依旧没怎么来学校,只是时不时会来拿一下作业什么的。
夏清梦这些天感觉很心累。
她的亲生母亲,除了在警局的时候配合了各项调查,后面就不知所踪。
所有的担子一夜之间都压在她的头上。
当然这个还不是最过分的,最过分的是处理完父亲的后事后,夏清梦才发现母亲几乎没给自己留下什么,反而携款出轨跑路。
夏清梦果断选择了报警,但是母亲似乎是傍上了有权有势的人,处理结果始终不能如她的意。
夏清梦这些天身心俱疲,甚至于连学校都没怎么去。
最要命的是她只是个学生,真的什么都不懂,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四处碰壁却寻不到出路。
她第一次深深地对法律感到失望。
不是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吗?不是说,法律可以保护弱者吗?
为什么,法律最后变成了给别人助纣为虐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