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梅瘫痪在床，豹子两口子伺候着腊梅，顺带还要管着大哥，要说豹子媳妇儿也算是个明事理的。毕竟伺候人几天还行，几个月也能挺过下去，而几年十几年的时间，多少有点让人受不了。虽然他们拿着海龙给的工资，其实也没几个钱。
腊梅又没忍住拉了一裤兜，她实在不愿意看豹子媳妇儿那张气哼哼的脸。又拍打着自己的胸口骂自己：“你咋不死了呀，死了就心静了！”
瑞平进屋，看到她在打自己，赶紧拉着她的手，宽慰她：“孩子他娘，你别这样，你活着，我就有老伴，孩子们就有娘。你死了，只能给你坟头上填把土了！”
腊梅又羞又臊指指自己的裤裆，瑞平明白，她大概又拉裤子了，其实一进来他就闻见一股屎臭，以为只是豹子媳妇儿没洗干净，毕竟大部分时候，腊梅是知道自己大小便的。
瑞平当下要给她收拾，腊梅伸手想拦住他，却又把手放下来。都这个样子这个时候了，还能指望谁啊！
瑞平掀开被子，一股恶臭扑鼻而来，他略微皱眉，还是硬着头皮扒下腊梅的裤子，扔到压井旁边的大塑料盆里，这盆是专门给腊梅洗衣服的。好在前些年家家户户都打了压井，吃水用水方便多了。
又对着门口喊了声“豹子！”，西屋的豹子媳妇应声出来，看到眼前情景，豹子媳妇儿满脸嫌弃，却也不得不说：“爹，我来收拾吧。”
瑞平只是说：“弄点热水去。”瑞平知道，这种味道绝不是一次大便形成的，腊梅可能有些时日没有擦洗了。
豹子媳妇看爹脸色不好，没敢说啥转身去拿热水瓶，好在天气不冷，也不至于冻着腊梅。瑞平把毛巾放在热水里揉搓一下，拧干水分，然后悉心为腊梅擦拭着。豹子媳妇儿换了一盆水，瑞平接着擦，腊梅一时羞愧难当，却也只有听瑞平摆布。瑞平发现，腊梅的背上已经开始生褥疮了，他愤怒又心疼，说出来的话却是：“以后不用你们管了，我伺候你娘。”
豹子媳妇心里一惊：“爹，你啥意思，嫌我伺候的不好呗？”
瑞平阴沉着脸说：“你觉得呢？”
豹子媳妇并没有多少内疚，她直言不讳地说：“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娘这一病五六年，擦屎擦尿都是我，谁替我一天了？我觉得我很对得起娘了。”
瑞平知道他说得是事实，所以也并没有苛责她，但豹子媳妇这样说，他越发生气了：“从一开始你就应该知道是没人能替你的。从今后，你只用做饭就行了，我伺候你娘。”
豹子媳妇儿其实是有点理亏的，谁让她那时贪二哥那500元钱呢？那时可没想到伺候病人会这么烦。瑞平的话，她正中下怀，心道：“本来就是你老婆，早该你伺候了。胡同里兴顺大爷伺候他老婆二十多年，谁不说他有功夫。”但这话也就在心里嘟囔一下，她是不敢说出来的。
瑞平从小哪干过这伺候人的事儿，可是现在腊梅病成这样，他不能再当甩手掌柜了，不干也得干。
瑞平给腊梅身上整个擦了一遍，腊梅觉得爽利多了。她活着就是瑞平和孩子们的拖累，有时候恨不得马上死去，可是到她这份上，连死的本事都没有了。
屋里发生的一切，老虎都听在耳朵里。等瑞平和豹子媳妇儿都出去了，老虎移动着他的小板凳，来到娘的病床前。他用他那双粗糙的大手，拉住腊梅骨瘦如材的手，对娘说：“娘，你别难过。我也可以伺候你。你让爹给我做一个高凳，我会做饭，也会洗衣服。娘，这些活我都会。”
腊梅流着眼泪，反手抚摸着老虎的手：“娃呀，娘对不起你，你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已经不容易了，怎能还要连累你。”说着，用另一只手擦擦眼泪，然后双手抚摸着老虎的手，心疼地说：“看你的手裂口子常年没好过，家里的活儿，你并没有少干。他们只道你是个废人，娘知道俺娃也很能干。”
老虎笨拙地擦掉眼泪，宽慰着娘：“娘我没事儿，我就想让娘一直活着。”
“娘不死，娘要陪着俺老虎。”腊梅又擦擦眼泪。
老虎一直握着腊梅的手，直到瑞平进来，他才松开娘的手，默默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