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仙与美云东拉西扯地闲话半天,直到美云终于把一瓶牛奶喂完了,梅仙才慢慢站起身,回家去了。
美云抱着孩子送她到门口,向着公公婆婆家方向望了望,虽然隔着那么多人家,她其实什么也看不见。
孩子睡着了,美云回到屋里,把孩子放下,拿出做了一半的婴儿棉衣,边做边寻思着怎么才能说服婆婆,让她掏钱为儿子治病。
哑婆在家里整理着从兰州带回来的东西。兰州特产分给街坊四邻,特别让大宝给兴科叔多送一点,兴科叔老了,这些年没少麻烦他,哑婆嘴上不说,心里都知道,她感恩兴科叔对他们的照顾。大部分东西都是带给根发的,他孩子多,根茂给每个侄女买一套衣服,连同哥哥嫂子的也都有。只是昨儿个回来就听说美云捡了一个残疾儿,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俩的日子本来就已经艰难了,再弄个有病的孩子,这以后的日子咋过嘛。
但是再一想,美云被强制结扎了,他俩没有儿子,这成了美云的心病,可是这孩子的病怎么办?得花不少钱才能治吧?能治好吗?哑婆正这样想的时候,美云抱着孩子来了。真是想啥来啥,想谁谁来。
美云一进屋,看着那一大堆衣服,大概能猜到是给她的,脸上不由露出喜悦之色。开口叫了声:“娘,您回来啦。”
果然,哑婆指着衣服,和剩余的那些零食特产,又指指美云和孩子,再往美云家的方向指指,意思是让美云把这些东西拿走。而对美云手里抱着的孩子,哑婆只是看了一眼,没有任何表情。
美云正准备开口,大宝从外面回来了。美云叫声“爹”,算是打招呼。大宝也注意到她手里抱着的孩子,也没说话,两个人十分默契地等着美云开口解释。
美云把孩子往哑婆跟前送了送:“爹、娘,我在家门口捡到这个孩子。虽然他有毛病,可是你们看他这长相,还行,再说是个男孩。”
哑婆又认真地看了看孩子,鼻子下面是一个洞,一个直接可以看到嗓子眼的洞。哑婆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一是可怜这个孩子,二是可怜美云,自己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还有功夫惦记有没有儿子的事儿,这孩子一看就不是简单的兔唇,他嘴巴里面也没长好,哑婆不知道那个名词应该叫唇腭裂。
哑婆只好点点头,表示认可。大宝看看孩子,说:“好歹是一条生命,既然捡了,就好好养着吧。”
美云不大高兴了,心道:啥叫一条生命,他是我儿子!但是脸面上却也没刻意表露出来,按照自己的计划,继续说:“爹,娘,这孩子还没有名字呢,您二老给起个名字吧,让他托托您二老的福。”
哑婆不知美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看看大宝,大宝一时也不知道美云啥意思,前面她生了四个闺女,也没有让他们取名字,这捡来个孩子,只是特地跑过来让他们取名?恐怕也没这么简单。于是大宝说:“名字自然是你们自己取,我你你娘没文化,能取啥好听的名字。”
美云见公公不接茬,只好继续说:“这孩子不是有毛病吗?生来带走邪气。俗话说,老辈人能压住邪,您二老为他取个名,他托二老的福,能顺顺利利长大成人。”
这话说的大宝责无旁贷了。大宝想了想,说:“我取个小名吧,大名你们自己取。小名就叫狗不得吧,贱名好养活。”
美云没想到公公给儿子取了个这样的名字,可是是她自己上赶子要他们取的,后悔也来不及。她脸色微沉,旋即又笑着对儿子说:“狗不得,你听见啦?这是爷爷取的名字。”
哑婆摇摇头,又摆摆手,意思是这名字太难听,大宝没理会她,低头点了一支烟,转身去了里屋,那意思是话题结束了,不想再说。
美云可没打算就这样结束,她对着公公的背影,提高声音说:“爹,这孩子我们带他去医院检查了,咱们这儿小医院说没办法治疗,得去省城大医院。”
大宝和哑婆这才明白了,原来美云的目的在这儿。大宝在里屋,接过话茬说:“那就去看吧,捡回来了,就当亲生的养,别亏了孩子。”
美云要的就是这句话,她急忙说到:“是,我和根发也想去,可是现在手里急得很。”
说实话,大宝也很不喜欢这个儿媳妇。从他们结婚到现在,自己没钱帮衬他们,可她就是一个不知足,这会儿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又以儿子治病为借口明着要钱,他实在懒得搭理她。再说,那孩子的毛病可不是几十元几百元能看好的,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呢。
于是大宝又从里屋走出来,问美云:“那孩子看病要花多少钱?”
美云其实也没底,她只是先来探探口风,看公公婆婆给不给钱。所以大宝问她的时候,她只好实话实说:“不知道,恐怕得到省城去看看才知道吧?”
“你们先去看吧,回来再凑手术费。”说着,从里屋拿出二十元钱给她:“先去检查吧。”
虽然打发了美云,大宝心里憋着气。哑婆轻轻叹口气,打着手势宽慰他:就当我们上辈子欠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