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平和腊梅结婚前,兴泰媳妇特意去大宝家,请大宝和喜凤去迎亲。其实她就是去客套一下,有了那档子事之后,她不愿意过多跟大宝家来往。但是,毕竟两家近邻,关系一直很好,虽然兴旺不在了,这瑞平娶媳妇,怎么也得请大宝去。大宝正准备答应,喜凤斜了一眼兴泰媳妇,顾不得当着兴泰媳妇的面,猛烈地摇头,拉住大宝的胳膊往里屋走。兴泰媳妇看着喜凤的样子,却也并没有生气,本来就是来客套一下,大宝不去也罢,省得两下别扭。心下反而欢喜:你不去正好,俺本来也没有实心实意叫你们去呢。
兴泰媳妇这样想着,目光从喜凤脸上转到她怀里抱着的根发,本想缓解尴尬,逗逗孩子,却突然一怔,立刻找个借口走了。
大宝没有在意,喜凤却是心下一沉。该来的总会来。 兴泰媳妇走到家,心里还在打鼓,她急忙把兴泰拉到里屋,关上门,喘了口气,正要说话,兴泰说:“你这是咋了,碰见鬼啦? ”
女人把气儿喘匀了,才小声说:“我今天去大宝家,请大宝两口子去迎亲,我也只是客气一下,喜凤哇哇乱叫不愿意。你猜咋的?我这抬头一看她怀里的小根发,那模样可不就是咱瑞平小时候吗?起先咋就没注意呢?”
兴泰听了,也吓一跳。这件事本来可以瞒天过海,现在恐怕要大白于天下了。兴泰沉默不语,他媳妇着急地问:“你倒是说话呀,怎么办啊?”
兴泰黑着脸,冷哼道:“自己作下的孽,能咋办?看着办吧!”顿了一下,接着道:“这事不要声张,眼下先把瑞平的婚事办好。”
直到办完瑞平的婚事,兴泰两口子长长舒了一口气,他们真的很担心大宝喜凤会闹婚礼,让瑞平结不成婚,看来是他们多想了,大宝一家根本就没有露面,虽然兴泰媳妇心里不好受,但也很庆幸他们没有生出事端。总算平安无事,但是兴泰想起媳妇说根发的长相,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继续装聋作哑,还是和大宝他娘说清楚,负荆请罪,他举棋不定。 好不容易下决心,准备上门去负荆请罪,却突然又想起,既然孩子他娘都看着根发象瑞平,那大宝没看出来吗?大宝娘没看出来吗?他们分明早就明白了,只是不愿意吭声,要不瑞平的婚事能不露面?我现在去把事情挑明,那不等于到别人槽头牵牲口吗? 于是决定还是继续装糊涂吧。
瑞平沉浸在新婚快乐中,对他爹娘的担忧和焦虑浑然不觉。
每天抱着孙子的大宝娘也终于发现了,这孩子不像大宝,起初她不愿意相信。自欺欺人地觉得孩子小,看不出来端倪,可是随着根儿一天天长大,那样子简直就是瑞平小时候,喜凤为啥会变成哑巴,这个埋在心底里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可是这答案太残酷了!瑞平那个畜生,他糟蹋了我的凤儿啊,可怜的凤儿这是有口难言,受了多大的屈辱啊!
大宝娘抱着孩子,想去问问喜凤,可是看到喜凤神情安然地在那儿做针线,到嘴边的话终是有咽了下去,她想起来了,凤儿这些天突然不爱抱这个孩子,每次喂奶总是像完成任务,从头到尾为也不愿多看孩子一眼,再不像开始的时候满脸慈爱。原来凤儿早就发现了,原来她啥都知道,她把所有委屈和伤心都藏起来,当娘的怎么能再往孩子的伤口上撒盐?!
大宝娘抱着孩子回到东间,对着兴旺的牌位,默默诉说:“孩子他爹,瑞平那个天杀的畜生,他欺负了咱凤儿啊,难怪兴泰跑前跑后为喜凤寻医看病,难怪他家出钱出力帮衬咱家,那都是他们造下的孽啊!我现在该怎么办?你说个话,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怀里的根儿,大概感觉到不舒服,吭吭哧哧扭动几下,大宝娘看向怀里,心里突然一阵恶心,猛然把他扔到床上,根儿立刻哇哇大哭。大宝娘终是不忍,又连忙把他抱起来。
西屋里的喜凤听到孩子哭声,只是顿了一下,竟是无动于衷。她知道,该来的终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