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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一生的屈辱(1 / 1)


婚后的喜凤,有了女儿加儿媳双重身份,更加殷勤地侍奉爹娘,家里家外打理得井井有条。赵兴旺两口子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喜在眉间。

又到了麦收季节,往年兴旺家除了自家那几亩薄田,要去大户人家当短工,由于兴旺病了,这两年大宝弟兄俩收完自家麦子,差不多麦收结束了,自然没有时间去帮工挣钱。 今年大宝跟弟弟商量,打算住在地里,争取腾出帮工时间,为家里多挣几个钱。 于是他们在地头搭了一个草葊儿,铺上些稻草,就算是临时住所了。 这可忙坏了喜凤,娘在家照顾爹,喜凤每天做好饭顾不上吃,心疼他弟兄俩在田里劳累饿肚子,赶紧用瓦罐儿装好往地里送,等他们吃完,收拾好再往家里跑,回到家匆忙吃上几口饭,喂猪喂羊,洗洗涮涮,差不多又到下顿饭时间。即便是到地里送饭的空当,还不停手地帮着干些地里的活儿。眼见着喜凤田里家里两头跑,脚不沾地的忙,大宝虽然心疼,却也没有办法。

这天晚上,给大宝兄弟送饭回来,天已擦黑。喜凤扒拉两口面鱼儿,看看水缸见底,外面电闪雷鸣,就要下雨了。喜凤放下碗筷,提起水桶就往井边跑。 刚出门,铜钱大的雨滴便稀稀拉拉下起来,喜凤紧跑几步,到井边柳树下,密实的柳树枝叶暂时遮挡了风雨。捋捋淋湿的头发,用手抹去脸上的水珠,正要去井边打水,突然一个黑影抱住她,她吓得一声尖叫,却被一只手死死捂住嘴巴。喜凤扔掉水桶,去掰那只手。 一道电闪,喜凤惊恐地看到了瑞平那张恶狠狠的脸,接着雷声滚滚,一个惊雷仿佛在身边炸响。她挣扎着,嘴里呜呜啦啦喊着,双手使劲掰瑞平的手,试图把它掰开,双脚用力踢瑞平的腿。 瑞平一手捂着喜凤的嘴,一边用胳膊夹持着喜凤的脖子,用力把她往柳树下拖。 雨越下越大,泥泞的井边两人一起摔倒了,摔倒后的瑞平仍然死死卡住喜凤,但捂着嘴的那只手松开了,喜凤趁机咬住他的胳膊,死命不放,双脚也胡乱踢蹬着。 突然的剧痛更深地激怒了瑞平,他猛然抽出被喜凤咬住的胳膊,一拳打在喜凤脸上,黑暗中,喜凤怒目而视,瑞平打得起兴,劈里啪啦一顿拳脚,直到喜凤松开双手,没了动静。 雨下得更大了,柳树密实的枝叶已经无法阻挡瓢泼般的雨水。瑞平松开了喜凤,把她拖到柳树下面。看着喜凤躺在柳树下泥泞之中,一动也不动,瑞平面目狰狞地说:“死婆娘,叫你不老实!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

然后,他迅速扒掉喜凤的衣裤……

大雨来临前,大宝兄弟俩慌忙把地里的麦子垛成麦垛,最大限度减少损失。麦收季节,最怕的就是下雨,焦黄的麦子经过雨淋,不但会减产,还会生霉。所以要抢收抢种,这场大雨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忙乎了大半夜,雨停了,可是小草葊里进水了,里面的麦草湿漉漉的,是没有办法躺下了。两兄弟和着一身的湿衣服,坐在湿湿的草葊里打个盹儿。好在夏天,暖烘烘的空气一会儿就把身上的湿衣服烘干了,尽管还潮湿,但仗着年轻,兄弟俩倒也没生病。

大宝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他掉进水里,挣扎着刚出个头,却被邻家瑞平兄弟一脚踹进去了。醒来后,大宝愣怔了半天,不知道这梦是什么意思。

兴旺媳妇安顿好兴旺睡下,看看雨下大了,还不见喜凤回来,有点着急,又等了一炷香功夫,还不见人影。 她自言自语地说:“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难道喜凤去兴科家避雨了吗?”

赵兴科是兴旺的堂弟,他家院子就在井边隔着一条路。 她焦急地等着,向门口张望着,心里泛起一丝丝不安。 半个时辰过去了,雨终于慢慢停下了,喜凤却还没回来。兴旺媳妇有点坐不住了,她急急忙忙去井边寻,黑夜里,顾不上深一脚浅一脚,湿透了鞋子,满身的泥水,她边走边喊:“喜凤,喜凤。” 走到井边,看到滚落在一边的水桶和井绳,兴旺媳妇以为喜凤掉到井里了,一时惊慌失措,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大声呼喊:“喜凤,喜凤,救命呀!” 突然看见柳树下黑黑的一团,兴旺媳妇装着胆子走过去,凑近一看,见喜凤光着下身,满嘴血污,不省人事,她一声惊叫,泪水涟涟:“喜凤,凤儿,我的儿啊!”

听到呼救声,赵兴科第一个从家里跑出来,边跑边喊:“嫂子,嫂子,谁掉井里了?”

因为住在井边,赵兴科没少从井里捞人,小孩失足的,大人投井的,所以听到兴旺嫂子呼救,以为谁掉井里了。 看见兴旺嫂子抱着喜凤哭得呼天抢地,赶紧把她拉起来,把手放喜凤鼻子下:“嫂子,她没死,你别哭了,快给她穿好裤子,把她弄回家去,请郎中来。”

兴旺媳妇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拿起一团泥水的裤子,胡乱给喜凤搭上遮丑。兴科也顾不得男女辈分,抱起喜凤就往兴旺家跑。 兴旺媳妇哭喊着跟在后面:“凤儿,这到底是怎么了呀!”

瑞平发泄完兽性,才发觉喜凤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不由得害怕起来,愣了几秒钟,提上裤子就往家里跑。 进了院门,闷着头冲进屋里,和正出门的三姐撞了个满怀。 “你这是在干啥,猴急猴急的!”三姐埋怨他。 瑞平不理视三姐,直接冲到里屋,扑通一声跪在爹娘面前,正在灯下做针线的瑞平娘,吓了一跳,缝衣针戳进手指头,她把手指头放嘴里吮吸着,问:“咋了?儿呀,你又惹祸了?”

兴泰抽一口烟,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啪嗒啪嗒抽他的烟锅子。 “爹,娘,你们救救我吧,我把喜凤打死了!”

瑞平带着哭腔,说完赶紧低下头。 他爹直接跳了起来,一个烟袋锅子打在他身上,他娘推翻了针线筐,针头线脑撒了一地,两人几乎异口同声:“你说啥?!”

瑞平偷偷看了一眼他爹,避重就轻地说:“我去找二宝玩,碰见喜凤打水,跟她开句玩笑,她恼了,咬我胳膊,我就打了她几拳头,她倒在地上死了。”

瑞平娘立刻替儿子抱不平:“开个玩笑,咋还能咬人啊,这喜凤……”

“住嘴!”兴泰断一声喝,怒视着瑞平:“喜凤现在那儿?”

“井,井,井边柳树下。”瑞平结结巴巴地说。 兴泰趿拉着鞋就往外跑。跑到井边,刚好看到兴科抱着喜凤正往家里去。 兴泰冲着兴科和兴旺媳妇喊了一声:“你们先回家,我去请郎中。”

兴科抱着昏迷的喜凤,一路小跑回到家。 外面的动静吵醒了兴旺,他咳了几声,喘着粗气问:“大宝他娘,谁来了?”

媳妇忙擦了眼泪,掩饰道:“没,没没事,是兴科兄弟。”

兴科把喜凤放在床上,吩咐嫂子赶快给她换好衣服,然后走出西间,到东间去看兴旺:“哥,是我,没啥事,我来看看你。”

“大忙天的,你咋得闲嘞?”兴旺自是不信。 兴科正不知如何应付,兴泰领着郎中急急忙忙地进来了。 平时少有人来的家,来这么多人,莫说兴旺,搁谁也不信没有事情。 兴旺挣扎着要起来,兴科赶紧扶住他,发现兴旺哥真的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曾经那么壮实的汉子,兴科不由眼眶一热:“哥,真的没啥事,你躺着别动了。下雨天路滑,喜凤摔了一跤,摔得很了。请郎中瞧瞧。”

兴旺又咳了一阵,叹气道:“摔了一跤?没事吧?喜凤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嫂子对不起她呀。”

兴科只得安慰他:“啥对起对不起的,当初你不养她,可能早就没命了。再说做咱家媳妇儿,还能亏待她吗?”

西间里,郎中查看了喜凤的伤情,把完脉,兴旺媳妇儿和兴泰都巴巴地望着他,郎中顿了一下,说:“没什么大事,惊吓过度,又受了伤,抓几副药,慢慢调理就好了。”

兴泰长长舒了一口气,兴旺媳妇眼泪又流下来,替喜凤盖好被子,把郎中让到外屋。 等郎中写好药方,兴泰吩咐兴科去帮着抓药,顺手塞给兴科一把钞票。屋里头只剩下他们三个的时候,兴泰走到兴旺床前,找个小凳子坐下,犹豫着不知怎么开口,只是吁声叹气。末了,还是兴旺打破了沉默:“哥,亏得有你和兴科兄弟帮忙,你看我这个样子,哪里还像个男人啊!”

兴泰非常愧疚,他沉重地拍了拍兴旺:“兄弟,你好好养病,别想那么多,喜凤的事你不用管。有哥在,就会照顾着你们一家老小。” 踌躇了半天,兴泰还是没脸说出瑞平的恶劣行为,只能做个虚空的承诺。他知道,瑞平绝不是跟喜凤开玩笑那么简单,养不教,父之过,瑞平犯下弥天大错,他这个做父亲的逃脱不了干系,只恨他平时疏于管教,让他娘把他惯坏了。 但是他也有他的私心,他想,如果喜凤不说,这事不会有人知道,瑞平毕竟才18岁,名声坏了,怎么娶媳妇啊,谁让他婆娘不争气,只生这么一个孽障。 他思量半天,还是决定不跟兴旺说透,经济上帮衬着,也算替瑞平赎罪了。

兴旺两口子兀自感激涕零,却不知被真相蒙在鼓里。 瑞平和娘提心吊胆地等了半宿,兴泰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回来了。 刚一进门,看着缩在他娘身后的瑞平,气不打一出来,顺手拿起门后的苕帚,关上房门,低声喝道:“你个小畜生,给我跪下。”

瑞平娘把他拦在身后,哀求道:“他爹,喜凤怎么样了?你先别急着打儿子。”

气头上的兴泰一把推开女人:“都是你平时把他惯的不成样子!”

说着一脚把瑞平踹倒在地,手里的苕帚把子跟着就是一顿暴打。兴泰是气急了,他从小跟兴旺最是要好,比那亲兄弟不差啥。虽然今天没有跟兴旺说开,但是看兴旺病的那样子,实在不忍心欺骗他,也不忍心让他们的日子雪上加霜。可是在儿子的名声和兄弟情谊之间他还是选择了前者。 然而,这个畜生惹下这么大的祸事,还不知道喜凤醒来是个什么光景。郎中虽说没有性命之忧,可是要是傻了呢?所以他下了狠手,往死里打。 瑞平双手抱头趴在地上,哭喊着:“爹,我再也不敢了,你别打了,我以后好好跟你学木工活,爹,别打了呜呜呜……”

女人赶快爬起来护住儿子,一面也祈求男人:“喜凤已经死了,你打死他有什么用?” 兴泰打累了,扔掉苕帚,狠狠地瞪了女人一眼:“谁说喜凤死了?!你就不盼着点别人好!”

“没死?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女人双手合十对着条几上供奉的菩萨磕头如捣蒜。

“喜凤没死,你回来发这么大火?再把儿子打出个好歹。”媳妇不满意地埋怨他。

“你觉得他只是跟喜凤开玩笑那么简单吗?你觉得喜凤没死他就没错了吗?你觉得他只是把喜凤推到了吗?!”兴泰看着这个只会娇惯儿子的蠢女人,连声质问。 “那,那还能干什么嘞?”

“你问他!” 瑞平跪坐在地上,不敢说话。 他娘抚摸着瑞平的后背,后背上全是血痕,心疼地问他:“你还干什么了?”

在娘眼中,瑞平还是个孩子,自然干不出啥子事情。 瑞平低着头,不说话。 娘看了一会儿瑞平,突然,好似开窍了:“莫不是你,你把喜凤给给,那个了?”

瑞平头低得更低了。 瑞平娘突然大哭起来:“你这个天杀的,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你让爹娘在村里怎么抬得起头啊!”

兴泰又一声断喝:“住嘴,哭什么哭,不都是你惯出来的好儿子?!你还嫌不够丢人?让全村人都知道吗!” 瑞平娘止住哭声,求救的眼神看着兴泰:“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喜凤还昏迷着,兴旺两口子估计还不知道,只能等喜凤醒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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