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碧派的课听起来和嚼多年枯树的树皮一样,枯燥乏味,还腮帮子疼。
起码琅轩是这么认为的。
他百无聊赖地托着腮,看着前头唾沫横飞的常逸游仙师叔,自从批斗大会之后,经由糖糖把常逸游仙上课习性乱喷唾沫这件事宣扬。
常逸游仙不改反增,喷得更加肆意,更加猖狂,更加理直气壮了,仿佛在这个方面也要暗暗地和明镜真人较劲。
多大的人,多威望的长老了,还一身叛骨。
正当琅轩听厌了,同时又受不了走来走去的常逸游仙可能把唾沫星子飞他身上去这件事,准备悄悄潜逃之时,他的手肘被身边的弟子戳了一下。
琅轩转头,眼神询问怎么了。
“师兄……她,是来找你的吧?”某个忘了名字是什么的师弟告诉他。
琅轩偏首,越过师弟的脑袋,看向窗外。
窗虚掩半开着,可以看见一抹纤瘦的身影站在窗外,有点距离,像是在候着谁。
糖糖?
琅轩厌倦的双眸顿时又亮了起来。
环顾四周,都是枕碧派的弟子,这里面某个众所周知和棠纪雨关系匪浅的人只有自己。
这种像是被署了名的感觉挺微妙,琅轩挑眉,毫不犹豫地逃课了。
“诶,师兄,我还没说完……”那师弟想伸手去拦,琅轩却已经衣裳一摆后直接走人了,他和靠窗的几位师弟师妹们面面相觑。
他们离窗近,听见了外面那位心里在想什么,本来是想提醒一下琅轩,让他注意点,结果话还没说完人就走了。
他们听见棠纪雨脑子里乱七八糟,仔仔细细地思考了良久如果被琅轩拒绝了那么该如何悄无声息地把琅轩屈打成招,或者毁尸灭迹。
她想的特别周全仔细,考虑到了自身与琅轩的差距,从引诱、执行、匿迹好几个角度详细思考,什么离奇古怪、残忍冷酷的手法都用上了。
听得他们那叫一个胆战心惊。
可是还没来得及告诉琅轩让他注意安全,琅轩就自己兴冲冲地出去见人了。
这……怎么不算一种双向奔赴呢?
然而棠纪雨只是方才在藏书阁里看多了志怪查案的话本子,又因那个破规矩心中郁结,所以随便想想要是被琅轩拒绝了自己要如何帅气地模仿话本中的手法。
反正只是自己想想,别人又听不到。
琅轩来的时候,就听到了这一句。
他看见糖糖小师妹手里拿着扫帚,面色凝重一言不发,心中还在说着幸好别人听不到她在想什么。
走过去的步伐都变得有些犹豫起来。
棠纪雨注意到琅轩来了,从繁杂思绪中抽离,开口问道:“师兄,你有什么需要吗?”
“发生什么了?”琅轩不急着回答她,反问一下。
也没什么,棠纪雨想,她就是想要点东西。
但是伸手直接要向来不是她的习惯,所以她想先付出点什么。
她居然是来请求自己的吗?琅轩有些讶意,他看着她这副模样,以为自己又是哪里惹她不快,提着扫把来抽死自己的呢。
……但也不是不可以给她抽抽。
棠纪雨要是知道琅轩是这个想法,估计可能真就毫不客气地提着扫把上了,但是她不知道,所以她专注地看着他,稍微有点笨拙地表达自己有求于人的想法:
“门内新增设了规矩,我的修为暂时不够要求,不能够采集材料。我想问问……师兄这里有无多余的材料可以借我?”
琅轩没说话,含着笑,微微歪首,像是在漫不经心地思考着什么。
“师兄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告诉我,若是不想借我也可直言。”棠纪雨见他不说话,补充了一下。
“不是,”琅轩摇摇头,“我只是在想……我们逍遥门,何时有这样的规矩了。”
是啊,棠纪雨在心里附和,连最不守规矩的琅轩都觉得离谱了,可见其令人唾弃之程度。
琅轩:“……”宝贝怎么我们一起骂人你都要踩我一脚。
“今日新增的,也有一定的道理,”棠纪雨心里骂,面上还是得“懂事”点的,“……所以,师兄怎么想?可否借于我?”
棠纪雨麻木了,是死是活给她个痛快吧,这制作灵器的念头还是琅轩建议的呢,如果连他都不能稍微帮一下自己,那就、那就……那就也不能怎么样,他也没错。
但是棠纪雨可以耍无赖,默默在心里给他扣分,把前几天涨的好感全部降回去。
琅轩肯定是不会让她降的,他说道:“没问题啊,反正在我那堆着也是堆着,你用吧。”
“那师兄有什么吩咐吗?”
“唔……”琅轩凝思苦想,“那就以后时常来我这鉴赏一下我做的东西,以及我再找你帮忙,不要想着偷偷溜了。”
嗯?
棠纪雨疑惑。
她什么时候偷偷溜了?
琅轩含笑看着她。
哦对,棠纪雨想起来了,上次琅轩过来,请求她帮自己处理他脖颈上那条罪恶的痕迹时,棠纪雨是有点脸皮撑不住想跑。
但是那个……谁都会想跑吧,就算变态如棠纪雨,也会稍微有点……嗯吧。
棠纪雨目光不自在地下移了一点,扫了一眼他的脖颈,现在那条痕迹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了,果然上次琅轩来找她就是故意逗她的。
“……好。”棠纪雨含含糊糊地答应了。
心情愉悦,琅轩迫不及待要领着她回去了,边走边问:“糖糖,你拿着个扫帚干什么?”既然不是用来抽自己,难不成是想示威式的做些什么,比如挥舞两下?
“我的剑今日送去了剑库保修。”而从璇玑派来枕碧派得御剑飞行一会,所以没办法,棠纪雨就择了个趁手的扫帚。
很奇特的是,无论是有求于人的棠纪雨,还是被请求的琅轩,都没有想过棠纪雨或许会选择自降阶级,主动讨好琅轩,给他打扫卫生,为他做回洒扫童子什么的。
他们的潜意识里都没有这个可能的概念,互相都清楚实力差距,又同时认为自己和对方平视。
一方浑不在意外人如何看待拿着扫帚的自己,一方觉得她拿着扫帚是想做什么有趣的事。
某种程度上,或许真应了琅轩那句话,他与她,未注意对方前形同陌路,一旦注意到,便是一见如故的灵魂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