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纪雨是快睡着了。
她有一种一吃饱就容易困的毛病，尤其还是在玩乐了一天之后，更是困上加困，眼皮都抬不起来了。
棠纪雨困到有些意识不到自己是在跪着了，感觉浑身飘飘忽忽的，这种困意还是不可逆的，一开始犯困她就止不住，再大的动静都惊不醒她，凭她那么多年上课睡觉的经验练成的。
师熙延快步赶过来，凝着眉蹲下，扶住快要倒下去的小师妹，柔声问她：“小师妹，不是说好一炷香内我未回来，就自己去休息吗？怎么还在这里跪着？”
他看着她昏昏欲睡神志不清、却又跪习惯了的样子，有些心疼，不小心越了距，将人往自己身上带了带，扶着她。
唔……为什么…？提前主动认错…？博同情、装可怜……？都行……
距离琅轩送她回来也过去了好一会了，棠纪雨在这里跪了一会，要死不活地一直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思想早就放弃抵抗了，身体还凭着本能和眼皮打架。
现在棠纪雨是遇到什么都可以沾上就睡，哪怕跑到她面前的是一只浑身长刺的豪猪，她都可以抱着当枕头使。
“装可怜你就给自己放点水，别真跪啊……”师熙延无奈且温柔地说，哄着神志不清的小师妹。
这话从模仿学生优秀弟子师熙延嘴里说出来，可真是稀奇，只可惜了棠纪雨现在困的六亲不认，是没有能力鉴赏品味了。
师熙延扶着摇摇晃晃的小师妹起来，轻柔地拉着她的手腕，把人背在自己身上，确定她趴好了再带着大腿背起来。
扶的过程有点犹豫，师熙延再三思考后，还是决定将双手虚握成拳，只是圈着稳住小师妹的大腿，没有真正地碰到。
棠纪雨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自己趴在一个香香的人身上，膝盖不酸痛了，趴着很舒服。
她模模糊糊地在想。
谢哥哥……是你又来背我了吗？……
谢哥哥？
师熙延心中默念这个称呼，眸心触动，步子滞了一瞬，缓和了一会后才接着慢慢往前走。
或许是方才和长老们商议不顺利导致的，他心中郁结，再加上出来看到了跪在台阶上困的直点头的小师妹，有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平之情。
而又听到了这个称呼，令他略一皱眉，有些不悦。
小师妹，你这个谢哥哥，怎么平日里不见他挺身而出护你，在你跪在这里的时候也没有他的影子，而你反倒是在睡梦中还在心里念叨着他？
他有什么好的？
师熙延背着棠纪雨，一步一步稳着走，择的是僻静人稀的路子，没什么人来打扰她。
虽然也根本吵不醒她就是了。
师熙延如此想着，带着些许淡淡的愤懑，责怪那位素未谋面的“谢哥哥”，同时他低头看着小师妹垂下来的手，又将这份愤懑转向自己了。
他又有何资格责怪别人呢，他不一样没有护好小师妹吗？
棠纪雨住的是十人一间的女寝，师熙延身为男子，不便前去送人，而他又不好直接将她带去自己的住处，左右一衡量，带她去了藏书阁，枕书为席，师熙延找来了被子给她盖上。
棠纪雨在心中念叨完那一句“谢哥哥”后就昏昏睡去了，嘴上和心里都能安静，是难得一见的完全乖巧。
而师熙延却一直耿耿于怀，放不下心来，盘腿坐在一边，看着书，守着睡着的小师妹。
这是师熙延少见到屈指可数的静不下心来看书，一是他怀揣着心事，思虑不通。
二是小师妹睡着后，心神是安静下来了，手却不安分了。
不知道棠纪雨梦到了什么，她的手开始探索式的瞎动，摸摸索索地竟然还攀上了师熙延盘坐着的腿。
师熙延好端端看着书，感觉到衣袍有些骚动，先是耐着性子不计较，而后低头一看，小师妹的小手都已经摸到了他膝盖上来放着。
“…………”
师熙延从矮桌上取了一把合上的纸扇，轻轻摁住了小师妹不安分的小手，哄道：“小师妹，不可以。”
不可以什么？他说不清楚。
不可以把他认成“谢哥哥”？不可以对他乱动手动脚？不可以在这里？还是暂时还不可以？
师熙延都说不清楚。
他像怕伤到软面团子一样怕伤到小师妹的手，用扇子轻轻挑起棠纪雨那只伸到他跟前来的小手，试图给她送回去。
用扇子小心翼翼地运送了一半，棠纪雨的手又一动，又伸过来搭在师熙延的大腿上了，宣告师熙延的努力前功尽弃。
师熙延：“……”
他轻叹一口气。
也许小师妹在脑子里瞎意淫的某些地方是对的，方才他和长老们来回唇枪舌战的气势全无，他是有点不知道如何应对这方面主动性的攻势。
就比如小师妹这只不安分的小手，师熙延就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
他明确地知道自己应该立即把它放回去，这是不规矩的，尤其这里还是在藏书阁，更是有些……荒谬胡闹的。
可是另一方面，师熙延又会自己给小师妹找理由，小师妹此刻沉沉睡着了，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所做之事，都是无心的，理应无措。
如此想来，他就不应该责怪到小师妹身上才是。
所以师熙延想轻轻地、悄无声息地把她的手放回去。
但是失败了。
失败了几次，师熙延无奈地看着棠纪雨恬静的睡颜，想着怎么不管她是醒着还是睡着了，怎么都这么难对付。
转而又想到自己盯着人睡着时的脸看，不符合自己君子端方的作风，连忙又收回了视线。
在他终于静下心来，好好看书的时候，棠纪雨忽然伸手，抓住了师熙延的手腕。
“？”师熙延转头看她。醒了吗？
听不到任何心声，棠纪雨没醒。
“别、别赶我走……”棠纪雨的梦呓。
师熙延看着她，方才的纠结和考量都转化为一潭无尽的温柔，他轻轻伸出手，把自己的一只手借给她。
嗯，小师妹别赶他走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