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气渐热,大伙儿吃过晚食后,又习惯于在院里乘凉。
满地孩子加小动物,一边儿嚷着热,一边儿疯跑闹哄,就没停下来过。
快满两周岁的小宝珠,已经学会走步,咿咿呀呀迈着小脚丫,跟在哥哥们身后。
然而她太小了,是追这追不上,追那追不上,不大会儿倒把自己给转迷糊。
“哥哥是傻小子,不学他们,咱小宝儿要当小公举……呸,不好不吉利,公主是用来和亲的,还是当小富婆吧。来来,姑姑给你讲赚钱的故事。”
宋绵竹两手一抄,给孩子搂起。
小宝儿立马咯咯笑抱住她脖子。
那姿势,跟要去卖孩子似的,直把夏薇草逗得笑开花。
连近来情绪不佳的阮娴都弯起唇角。
“乖乖,你这长得速度有点快啊,能赶上小胖金啦,不行,让姑姑先坐下。”
小猕猴金子唰地转过头,仿佛能听到有人说自己坏话。
小宝儿被放下来,十分乖巧,等姑姑坐下后,又一把扑进她怀里,显得很是依赖。
“现在教她致富经,是不是忒早了些?”宋青川不乐意了,一张嘴便是好大的醋味,“我闺女只要会花钱就行了,他爹能挣。来爹爹这里,你小姑姑惯会使唤人。”
小宝儿把脑袋往姑姑怀里拱了拱,明显的不听不听。
“三哥,你这话要被奶听见,你猜她会用左手拍,还是用右手拍?”宋绵竹笑嘻嘻调侃,问完不给旁人回答机会,接着道,“我猜是双手拍!咱家有一个钱篓子不够,你这还想让小宝儿接我班呗。”
宋青川:……啊就当真不敢接茬!奶虽不在这里,旁边媳妇的眼神也凉飕飕啊。
“我看绵绵说得不错,女子不能科考也不能从军,便只剩下经商一条路,还是你想让咱闺女一辈子留在后宅?”夏薇草竖起眉。
平日温婉贴心的小媳妇,稍一不高兴,宋青川便招架不住,谁让咱老宋家有传统哩,都疼媳妇儿!
“我不是那意思,这不是怕孩子吃苦,我这人没别的爱好,就想挣钱给你们娘俩花……嗯?这么晚谁敲门,我去开门!”
这回换宋绵竹无语望天。
好久没有吃狗粮,这大热的天,也不怕噎死人。
“死相。”夏薇草脸一红,瞥见大嫂脸带笑意望着自己,多少还是会害羞,忙把小宝儿抱起,言句先回屋歇息,赶忙遁走。
小宝儿头都没抬起,便离了姑姑怀抱,乍着两只小手,一脸茫然。
咕咕?娘亲?宝宝要去哪里?
舒蓉进到院里时,一眼瞧见的,便是阮娴在哄孩子去睡觉。
最大的那个,应是娴儿继子,站在边上,已经打起呵欠。
剩下俩小的,仿佛有使不完的精力,扭着身子乱跑,不肯乖乖回屋。
她目光落在稍大点的孩子身上,只觉那眉眼怎么瞅怎么熟悉,不光像他母亲,更像自己那苦命的表姐。
心情激动下,不由红了眼眶,颤了声:“娴儿,我的娴儿!我是你表姨啊!”
阮娴刚直起腰,便被一妇人搂进怀里,那股热乎乎的触觉,叫她没来由发愣。
无比陌生,又好像曾是她无比期盼的。
院里倏地安静下来,除了舒蓉抽泣的声音,似再无其它。
俩小的也不跑了,乖乖走到承恩身旁,跟着他回屋睡觉。
宋青川亦是走远些,穿过垂花门,守在大门那儿,保持个既远又不至于放松警惕的距离。
这明摆着又是来认亲啊,好一幅感人肺腑的画面。
宋绵竹左右看看,得,就剩自己一个,那她也悄摸摸溜吧,站这儿怪尴尬的。
谁知,刚转过身便被卫芸儿喊住:
“绵竹妹妹,我能喊你声妹妹吗?我娘今日来,也是为感谢你。”
“唔,大小姐高兴就好。”
宋绵竹还能说不行嘛。
她这会儿也明白过来,合着之前的铺面,人是真跟白送差不多。
早知道就买下来呢!有便宜不赚多亏心啊!
怎么就以为里面有啥阴谋,唉,做人还是不能太阴暗啊。
小姑娘咧着嘴,心里在淌血。
那么大的分店,没了。
舒蓉被提醒到,终于舍得松开阮娴,掏出帕子拭拭眼角,颇为不好意思道:
“让大伙儿见笑话哩,芸儿说得对,咱不光该谢丫头,更该谢过整个宋家。若不是有你们帮扶,芸儿她……”
宋绵竹连忙打断:“姨母这话生分了,大嫂嫂嫁进咱宋家,那就是一家人,何谈帮不帮。
再说长兄为父,长嫂为母,我爹娘不在了,大哥也走了,如今就她是大家长,全指着大嫂嫂掌家。”
“那我这个当姨母的,也得替她亲娘道声谢。”舒蓉微笑点点头,神色中有满意。
这姑娘是真聪明,难怪先前让芸儿难办。
两句话便说尽一切,既是表亲近,也是表态度。
且是在明着告诉自己,娴儿虽丧夫,可在宋家地位不低,让自己莫要担忧,也别想着将其带走。
看来娴儿这孩子,也算苦尽甘来,落在一户良善人家。
这老天爷的摆布啊,就是让人说不清道不明。
谁也不知道究竟是好是坏,总得走着看才知真切。
院里起了小风,不大冷,但光站着总不好,几人便去堂屋坐下。
俩母女是一左一右挨着阮娴,舒蓉更是忍不住把她手握起。
宋绵竹都替那长凳心酸,俩人座非要当仨人座,也是倒霉。
她没地方挤了,也懒得去“争宠”,一屁股坐到对面。
反正美人嫂嫂谁也抢不走。
宋绵竹刚开口想说话,没想被卫芸儿给堵回来。
“二位今儿来……”
“咱今日夜访是听闻……”
“唔,大小姐先请……”
“妹妹有话尽管问……”
俩人又同时闭了嘴,互相看看,都是神色尴尬。
虽然从没提过,到底是对头成了亲戚,属实有点别扭。
怎么个相处法,是个问题。
舒蓉见俩人都成了哑巴,不由失笑,眼神温柔,带着长辈的慈祥,自顾自说起:
“我与婉姐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好,自她成亲搬离老家后,也曾有两年没见过面。
后来成亲有了身孕,家里那个不成器的男人,双亲早逝,却被他亲叔算计,险些锒铛入狱。
婉姐得知此事后,出钱出力,竟挺着五个月身孕亲至,才保住我一家,也保住芸儿的性命!
婉姐对我有恩,此生难忘,芸儿这孩子,也是受我影响,才会一直帮慕……帮那冒牌货做事。
你们莫要怪她,要怪就怪我这个当姨母的眼瞎,竟然连婉姐的孩子都认不出,叫娴儿白受多少苦!”
这个故事有点俗套,但确实令人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