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快入夜,马上要到关城门的时候。
三辆马车停在路边,来往行人不断,着实有些显眼,
大伙儿不说话,想了半天没想到好主意。
宋绵竹实在没法子,只能提起馊主意,“大不了咱就住街上呗?”
大晋民风朴素,除了京城外,别的地方倒是没有宵禁一说。
如今乃是四月已入夏,夜里虽微凉却不是多冷,在车厢里凑合一夜倒也可。
来时她可是见她奶,抱了好几床褥子放车厢,生怕她们会冻着,此时倒正好用得上。
几人相互看看,不得不说,这的确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贺闻想想却是说道:“在街上短时逗留还好,若马车停留一夜,必然会遭巡街官差盘查。”
他们皆带有户籍证明,倒不是怕盘查,而是夜里总有人来问,那是肯定别想休息好的,明日一大早还得接着赶路了。
“那就住城外面,就城门口那块儿。”宋绵竹想也不想便回,说完还觉得挺得意。
城门上夜里都有官兵守夜,若是遇上什么事,也好大声呼救。
虽然吧,有贺小哥跟二嫂在,好像并不需要考虑这些,但她就是觉得这个主意挺好。
仨人又是相互看看,在小姑娘的催促下,不得不把车驾起来,心里却都有种啼笑皆非感。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夜里不得在城门外逗留,可也没真见过谁会留宿在城门口啊。
毕竟都到了地方,哪有不入城的道理,想想便觉得不止一点点好笑。
马车驶出城门外,荣获两位守卫大哥的热烈注视。
这个点儿进城的人本就少,更何况同时三辆马车,自然是留有印象。
怎么这几人刚进城不久,转了一圈又出来咯?
他们正纳闷着了,就见马车停在不远处的路旁,车厢里哗啦啦钻出好几个人。
一个小姑娘手里拎着铁炉子,旁边的少年搬下个箩筐,后面还跟个拎铁釜的女子。
瞧着竟像是要在官道旁做起饭。
这可真是少见啊,两个守卫嘀嘀咕咕起来。
“他们那是干啥哩,莫不是想留宿在城外,马上可关城门咯?”
“许是在城里找不到落脚处吧,这几日来赴考的学子可多哩。”
“那倒是,嘿,这还真是新鲜,咱要不要给轰走,按说闲杂人等不可逗留。”
“算咯,瞧着也是寻常百姓,又是女人又是孩子的,不像是流民,咱就当没看见吧。”
守卫的对话,宋绵竹自然是听不见的,也因此并不知自己一行人差点被赶走。
她哪儿知道,虽没有明文规定,可最近洪涝四起,为防流民袭城,各地早下了命令戒严。
若不是这片地界还未受啥波及,别说是留在城门口,想要进城都是难题。
此时她蹲在菜筐前发愁,早上刚摘下时还鲜嫩欲滴,经过一日的奔波,不光人打蔫儿,连菜叶子都打蔫儿。
“全给一锅炖了吧,眼下天气不算凉,新鲜菜不能久放。”宋绵竹拔出腰间的尖刀递过去。
大伙儿全看见了,但没露出一丝惊讶,便是连阮娴都跟没看见似的。
实在是早就被吓过了。
傻孩子睡觉时把刀放枕头下,自己又爱赖床,经常被大嫂捉起来穿衣服,可不就露馅了嘛。
起初是真把宋家众人吓到,好在被小姑娘稀里糊涂搪塞过去,加上近来她一直在跟扶秀“练武”,也就没人真当回事儿。
夏薇草接过尖刀,麻溜把菜放进铜盆洗干净,捞出剁吧剁吧放进铁釜中,再添上些腊肉片跟鸡蛋。
只看她随手撒了些香料,闷了不大会儿,便传出阵阵诱人香气。
“趁着没关门,我再去打些井水来。”宋青川端起铜盆。
今夜怕是没法擦澡,但得给孩子女人洗洗手脸吧,自家可都是讲究人。
方才过来路上,宋绵竹眼尖儿,发现靠近城门的地方,有口居民用的水井,立马便吆喝起来,让大伙儿下去打水。
不光灌了一铁釜跟一脸盆,连大茶壶都灌满井水,只等着待会儿烧热。
宋绵竹钻进车厢,把大白给赶下去,在行李中一阵翻。
很快她便拿着几副碗筷出来,笑着冲众人打趣儿:
“我奶真是神机妙算,知道咱要露宿野外,啥都给准备好咯。”
承恩抱着小宝儿,阮娴在给她喂米糊糊,得先把小的给伺候好了,才能顾上大人的嘴。
听到小姑子的嘀咕声,她抿着嘴偷乐,奶的神机妙算,无他,乃是一个“省”字。
临出门还偷偷拽过自己,反复叮嘱路上要省着花销,别听小姑子那个手缝大的,家里啥都给咱准备好咯,没必要的钱别花。
宋绵竹用热水烫过碗,蹲在铁炉子旁等着开锅,咕噜咕噜的声音,听得人又开始犯困。
要不是香气一直往鼻子里钻,她真怕待会儿吃着吃着睡着咯,到时候真是一头栽进饭碗里。
不对,这回是汤碗,想想便替自己烫得慌。
小姑娘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把脑洞当笑话说给大伙儿听。
大伙儿不知笑点在哪儿,却也很配合的跟着笑,毕竟要不给熊孩子面子,说不得什么时候自己就得被挤兑。
引得俩守卫不停看过去,本来那香味便很勾人,此时听他们在“苦中作乐”,便更觉这伙人妙得很。
不远处有辆马车在官道上狂奔,本来谁都没当回事儿,可临近城门时,那马车却不知为何忽然放缓速度。
宋绵竹转头打量两眼,只觉得那马儿快跑出蜗牛的速度,像是不舍得离开似的。
“这为了瞧热闹,也是有够拼的啊。”她摇摇头,嘴里嘟囔着。
咋甭管到哪儿都少不了吃瓜群众,自家野个炊也要蹲边上瞧瞧。
夏薇草把铁釜打开,香气顿时更加浓郁。
已经煮熟的蔬菜混杂着肉香,汤里漂着淡淡油水,端是色香味俱全。
那边的包子也蒸热咯,宋绵竹正要拿碗给大伙儿盛菜时,忽听到身后响起个脚步声。
“唔,真香!我刚远远打量便觉得像你,挨近了一闻更像。
果不其然还真是你!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