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酒阑人散后,桌上堆满碗碟,遍地是瓜子花生壳,还有滚了一桌底的酒坛子。
面对着满院的狼藉,金氏忍着骂人的冲动,带着几个女人又是一番忙碌打扫。
她倒不是嫌干活累,谁家办酒席不是这样哩,而是一瞧见那几个男人便觉得头疼。
没错,宋老汉连带宋武兄弟俩,又是喝了个烂醉如泥。
老头是一上酒桌便忘了自己姓啥,被众人抬得高高的,几句话一劝便是杯酒下肚。
那真是酒神转世,也经不住这样灌啊。
再上苏老爹不在场,老宋家战斗力直线下降。
本来宋双全婚宴那日,被灌到桌子底下的村民们,今儿便是打着主意要来报仇。
没想到人离开村子哩,那只能是往宋家一干人身上使劲啊。
父子仨被两桌子人,接连灌了一圈,喝得迷迷糊糊间,好不容易能歇会儿吃些菜。
那边宋茂学端着酒碗又转出来,激动地手直颤抖,拉着宋老汉一碰碗便是全干。
大伙儿一看这架势,好家伙,头一回见村长喝酒时如此豪迈,莫不是在里面跟县老爷攀到啥交情?
那不行啊!这光我也得沾!咱跟老宋家关系也不差嘛!
顿时呼啦啦站起一片人,开始了第二轮的敬酒,马屁拍得连金氏都不好意思出声阻止。
咋阻止啊,简直把老头子比成乔河村领头人,偏生村长站旁边还笑呵呵点头!
此时宋老汉趴在桌上,大着舌头在那嘀咕:“我,我跟大老爷熟!人还喊我老叔哩!
啥?我去县衙怂过?没有的事儿!哪个乌龟王八蛋乱说!是不是全子那兔崽子……”
“爹,我到底是乌龟王八,还是兔崽子啊……”
宋双全坐在地上,嘴里喊着虎子,抱着个凳子不塞手,竟然还神奇跟老头聊起来呢!
仨人里只有宋武瞧着要好些,坐在凳子上不吵不闹,满脸闲适的笑意。
宋绵竹把地上酒坛子拾起来,忍不住跟大伙儿吐槽:
“啧啧,我爷跟小叔,天天吹自己酒量好,就这?还没大伯酒品好。”
她钻到桌子底下,捡起一个递到身后,承恩接过去再转身交给虎子,由他将其摆在旁边空地上。
铁柱跑去要把他爹扶起来,结果人一靠近便被推开。
宋武笑脸一收,举起个盘子呵斥:
“你个泼猴别碰我!没看到我在晒太阳嘛!
咱当树的也是要守贞节的,除了我媳妇谁也不能爬我!”
老实人甚少有大声说话的时候,这猛地一发威,像是能传到山头那边去。
大伙儿皆转头看他,场面顿时变得很诡异。
“瞎说啥哩!”李氏狠狠啧了下,脸上却忍不住红起来。
铁柱使劲掏自己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喝醉了,刚刚听到的那是什么鬼话?
好像每个字都认识,可连在一块儿便读不懂咯。
“吱吱吱!”小猕猴在桃树上蹦跶,还以为是有人在说自己。
气得想拿桃子砸人,又很舍不得,它都有宝贝桃树咯,还能往你个傻大个身上爬?
“噗!哎呦,抱歉抱歉。”
宋绵竹实在没忍住,笑得想要打跌,差点失手打碎个酒坛子,幸好两孩子扑过去抱住。
承恩很大度,没有责怪小姑姑,因为他跟虎子也是笑得受不住。
金氏一抹脸,头扭到旁边,看都不想再看见那仨人,使劲挥手喊:
“赶紧给他们弄屋里去!明儿我非得去集市找邓老头算账!
莫不是卖给咱假酒,咋得都把人给喝疯咯!”
喝成这死德行,走是肯定走不掉咯,索性让他们仨住一屋,省得碍自己眼。
大伙儿低头抿嘴笑,赶紧过去把人弄走。
铁柱跟李氏抬宋武,宋青川跟冯氏搬宋双全,剩下个宋老汉只能拜托给贺闻。
这对他来说是小事一桩,可对大伙儿便是种折磨。
这下子不止金氏撇过头,几个女人转身便回灶房,宋绵竹钻在桌子底下不肯冒头。
一句“辣眼睛”不用说出来,早已留在所有人心中。
等把屋里屋外重新打扫好,再将借来的桌椅还回村里,天色便已暗下来。
今儿可说是从早忙到晚,大伙儿累的不行,大房跟三房干脆也别走了,留下来住一晚得了。
家里旁的没有,就床跟铺盖多,连几个耳房都打了木床,为得就是防着有人留宿。
一夜无话,待到天亮时,兴奋的大白叫起早。
众人伴随着鹅叫声,从新宅里醒来时,盯着头顶崭新的瓦片,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苦了半辈子,好日子终于是来咯。
宋老汉昨儿直接喝懵了,这会儿也没多清醒,迷瞪着眼使劲推一把身旁人。
“老婆子,咱这是在哪啊,莫不是我这一睡,到了阎王殿?”
宋双全捞住他的手,抚摸了两把,“唔?春芳啊,你手怎么好像变糙咯?
肯定是在铺里干活辛苦的,没事儿,我不嫌弃你,你别躲啊……”
已经坐起来的宋武,看着旁边躺着的俩人,心情很是复杂。
一大早起来便让自己看这,难道是喝醉酒的报应,忽然很想戒酒怎么办……
“阎王殿?我才刚把春芳娶回家,怎得能去阎王殿!”
“你个兔崽子,摸啥摸哩,连你亲爹便宜都占!”
“哎呦,怎得是爹你啊!别打别打!应该是我吃亏了吧!”
屋里鸡飞狗跳的声响,隐隐约约传到外面。
老两口的屋子就在堂屋旁边,因而被众人听了个正着。
冯氏头低得快要掉进碗里,大伙儿跟她没相处太久,此时很想放声笑,又怕她会臊得慌,一个个憋得脸通红。
宋绵竹捧着碗坐在门槛上,一会儿咧嘴角,一会儿放下来。
笑多了容易长皱纹,这会儿可没啥护肤品擦,她得控制点自己,不能掉进她爷跟小叔的陷阱!
一大早起来说相声,也是玩得挺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