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老宋家陷入彻底的忙碌,每日埋在太山里头,村里基本见不到他家人影。
那日十辆马车驶进太山,村民们瞧得真切,心里皆是十分好奇。
虽然马车没待多久便离开,但肯定卸了东西在太山,不然为啥子特地跑一趟哩。
等发现老宋家躲在太山不出来,心里更是抓痒挠腮的难受,一个个打着遛闲的名头,跑过去转悠,隔着山墙跟宋老汉搭话,想要套出点东西。
宋老汉也不马虎,无论谁来问,都说在种地。
本来就是种地嘛,太山底下二十亩荒地,还是村里帮着拾掇出来,有啥子好稀奇的。
至于车队送来的东西,那就更没啥见不得人,大大方方领人去地里看。
这玩意不亲自种出来,谁能知道它产量几何。
村民虽然不认识那些是何物,但既然是地里头种的东西,便没啥好惦记的,觉得最多是些稀罕水果呗。
心里还得念叨老宋家两句,瞧着老两口像过日子人,没想手底也藏不住两钱,大老远运这些精贵作物有啥用,不如种稻子来得实在啊!
这些小话传到金氏耳中,把她给气得呀,在家里拍着桌子放狠话,说等东西种出来后,他们求着咱要,咱也不给!
大伙儿嘴里“嗯嗯嗯,是是是”,转头便忘了,老太太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
在春耕期间,村里唯一能闲着的,便是那些没人管的孩子,全家都得上阵种地,可不就把他们放了羊。
以往只能托给家里老人看顾,如今却是能上学堂哩,这可算是村里头等的喜事。
对于老宋家的付出,大伙儿心里又添一笔,甭管咋说,只不收束脩这一点,便足以让他们感恩戴德,得了村长的叮嘱,也没人会往外传,全把宋家的好记在心里。
自宋青河开始给孩子们上课,他忽然发现身边人变得古里古怪。
在家时,爷奶经常让他帮忙拿东西,从院里到灶间再到堂屋,他得推着轮椅跑个遍。
每当这时候,大伙儿还全都散开,各有各的事要忙活,没有一人来帮把手,就连苏姜都借口上茅房。
在学堂时,课间休息,经常有孩子玩耍打闹,“吧唧”一下摔倒在自己面前。
发现他伸着手没来及接住,立马自己麻溜爬起来,拍拍裤子上灰跑了,搞得宋青河哭笑不得。
一回两回是意外,天天如此便是故意使然,以他的聪明才智,很快便找到了“幕后真凶”。
宋绵竹蹲在学堂后面一条小道里,给孩子们发芝麻糖,没想竟然被二哥逮个正着。
“哎呀,今儿天气真好,适合出来郊游,赶明儿全家一起出去玩呀。”她呵呵傻笑,往自己嘴里塞芝麻糖,企图蒙混过关。
然而这一举动,却彻底暴露了自己,那些没领到糖的小孩,跳着脚去抢,嘴里嚷着:“说好给我的!我都摔两回啦!应该给两块!”
“去去去,瞎说啥哩,我是好心给你们吃,你摔倒关我啥事。”宋绵竹把一手帕芝麻糖塞过去,示意他们赶紧走,自己拿去分吧。
这倒霉孩子,嘴咋恁快哩!
“小妹…”宋青川声音低沉。
“哎,我在呢!”宋绵竹举手应道。
“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我的伤势,已无可挽回?”宋青川手放在轮子上,自己推着轮椅前进。
“没有啊!你咋会这么想啊二哥!道长要是听到,该气得又多吃两碗饭啦!”宋绵竹赶紧劝慰,心里唉声叹气。
都怪那些人演技拙劣,这么快便被二哥发现,她小人家可真难办啊。
宋青河眯了眯眼,瞧出她话里的认真,再将之前的事串联,很快便明白过来,“所以你做的那些,全是为了让我站起来?”
猜都猜到了,还有啥好瞒的,宋绵竹只能交代实话。
“道长说二哥的伤势已经痊愈,之所以未能站起来,乃是心里出了问题。
浅白点说,你自己觉得自己站不起来,打心底不相信自己能好。
虽然吧,我觉得以二哥的心智,不应该会这样想,可是吧,还偏偏就是这样子啦。
我也没办法啊,只能出点歪主意,从侧面刺激下你,看能不能给你刺激起来。”
宋青河神色怔怔,这话有点出乎他意料,原来自己竟如此懦弱吗…
“二哥,你要相信自己啊!只有你相信自己能行,方才有拥抱希望的可能!
我跟全家人,都会在背后支持你啊,你真没啥可害怕的!”
小姑娘吧啦吧啦,给人灌一肚子鸡汤,完事握住他双手,满眼的真诚。
宋青河用手摩挲下膝盖,问了一个莫名的问题,“你二嫂最近很忙,也是因为此?”
苏姜也不知在忙些什么,竟然不再半步不离跟着自己,他心里隐隐有些失落。
“啊,对呀,我让她尽量别陪着你,不然一直有二嫂在,你啥都不用管,可不就不想站起来嘛。”宋绵竹两手一摊。
“我还以为她厌了我,还好不是…”宋青河似是松口气,眉目清朗,微微一笑,便能动人心。
小姑娘瞪起眼,大喝一声“禁止把狗骗进来宰”,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