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村里的时候,宋绵竹犹豫再三,还是把宋萍给带上了。
两人先去酒楼收拾了行装,把宋萍留下的衣物被子全都打包带走。
宋绵竹给何掌柜打了声招呼,说以后便不来住了,但人还是会过去给酒楼打下手。
之前她想的是,让萍儿姐留宿在悦来酒楼,省得每日来回颠簸,不够折腾的。
可把人接回去住了几日后,见萍儿姐每日都幸福感满满的样子,再想起她往日的遭遇,宋绵竹便不舍得再把人独自留在酒楼了。
得,还是住家里的好,过不了多久便要下雪了,住家里自己也能放心些。
两人赶在午饭前到家,院里只有阮娴和夏薇草,其余人还在老屋没回来。
宋绵竹进了屋,坐在桌前研墨,心里想着明日卖书的事。
这古代人似乎不太会做宣传,之前五味斋开业时,她不过是使了些现代的营销手段,便使自家店大火了一把。
按照蟹宴上的火爆程度,《西游记》一书只要宣传到位,定然能卖的极好。
而最直接也最实用的宣传手段,无异于去大街上发传单!
宋绵竹打好腹稿,提笔沾墨,笔尖要落在纸上时,却又挪开了。
市井中人大多不太识字,若传单上只有文字,想来效果会大打折扣,还是得配上图画才是。
这就有些为难人了,她虽写的一手好字,水墨画却是真的没学过。
正发愁间,忽听见院里传出说笑声,大伙从老屋那边过来吃饭哩。
宋绵竹眨巴下眼,立刻想起个人来,跑出屋子对着人便喊:“二哥,你帮我画个猴呗。”
小姑娘一手端砚台,一手抓纸笔,风风火火的样子,瞧的众人直纳闷。
这又是闹什么名堂哩?
金氏白了眼孙女:“还画啥猴啊,我看你倒像个猴!”
两小的今儿跟着去了老屋,这时听了小姑姑的话,兴冲冲去屋里把小猕猴抱出来。
“咕咕要给金子画像吗?”
小猕猴懒洋洋趴在小景明怀里,简直就像个癞皮猴。
“才不画它哩,辱没大圣威名!”宋绵竹点了下它的小鼻子。
宋老汉听到了关键词,耳朵竖了起来:“啥子大圣?”
“齐天大圣呀。”
宋绵竹把笔墨摆到堂屋桌上,简单解释了几句,把自己跟书肆合伙卖书的事道出。
听闻此事,老两口倒是没多少意外,他们是听孙女讲过西游记的。
之前家里还不忙时,大伙睡前都会听宋绵竹讲会儿故事。
如今不过是印书而已,跟孙女最近做得那些事比起来,好像真没啥能令人吃惊的。
大房仨人,那是头一回得知啊,原来蟹宴上大名鼎鼎的西游记,竟是从自家传出去的。
想起那几日坊间流传之广,心里便咂舌不已,小侄女脑子到底咋长得,连话本子都想得出来。
铁柱眼睛唰的锃亮,他当初就想去听说书,可惜要忙店里的活,抽不出功夫来。
此时忙凑到宋绵竹身边,央求小妹得空给他说说大圣的故事。
宋武也是来了兴致,满眼期待的看着侄女。
这种小事情,宋绵竹自是不会拒绝,笑嘻嘻应下来。
苏姜把轮椅推至八仙桌前,宋青河拿起笔,询问小妹要如何画才是。
当时他在外未归,因而并不知晓其中内情,但见众人反应,便能猜到几分。
再者说,此事也算是关乎家中一门营生,他能帮到家里的忙,心里隐隐有些高兴。
“二哥,你给画个山啊水啊,山上再画一石猴……”
听了宋绵竹的描述,宋青河思考了下,随手几笔勾勒,很快便画出副画来。
“这样行吗?”
他画技精湛,将花果山石猴出世的画面,描绘的惟妙惟肖。
“行啊,太行了!”
宋绵竹从边上伸出小脑袋张望,衷心赞叹了句,画得太好了,她都要舍不得拿出去当传单派了。
她把画抽走,快速铺上张白纸,表情诚恳无比:“只是一张不够用,得麻烦二哥多画个几十来张。”
“……刚不是说画一张?”宋青河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几十张得画到什么时候啊。
“我说了吗?”宋绵竹纳闷看看大伙儿,兀自摇头,“没有吧,二哥你听错了。”
小景明刚想说,咕咕你是说了,让二叔画一个猴。
被眼疾手快的承恩捂住了嘴,傻孩子,当众拆穿小姑姑,你怕是不想好了。
“行了,咱先吃饭吧,”金氏同情看眼孙子,“吃完你再继续!”
宋青河简直哭笑不得,叹了口气便乖乖认命,心里倒也没有埋怨。
中午吃过饭后,忙着修屋的几人,又一齐去了老屋。
老道士因要替宋青河施针,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留在了二房。
他反正闲来无事,在哪儿都一样。
等施针治疗过后,宋青河坐在堂屋作画,老道士没有急着走,而是饶有兴趣看起来。
老头看就看吧,嘴里不时还要点评几句。
这张画得不错,有那么些神韵。
这张不行啊,线条不够流畅。
后面这张更不行了,画得太急,失了灵气。
宋青河面无表情,手下速度却是又加快了些,画得能不急啊,还有几十张等着哩。
宋绵竹坐在边上,正在给每幅画,添上些文字说明。
“西游记”三个大字,一笔一划写得标准好认,再把文成书肆的地址也给附上。
宋青河画得累,她写得着实也不轻松啊,耳边还有人一直在嘀咕,心里也是有些烦了,便随口回了句。
“是是是,我二哥画技一般,哪能比得上道长妙手啊,要是换道长您来,定然是画得又好又快,每幅画皆是栩栩如生。”
老道士没听出她话里有话,面上得意,抚须颔首:“你这小皮猴,倒是有几分眼力,竟能猜到贫道擅丹青。”
嘿,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宋绵竹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这时候终于抬起头,露出个天真笑容。
“道长这么厉害,不若给咱露一手?恩,正好我还需要些仕女图,不若便交给道长如何?”
老道士一下怔住了,他好生生看戏,怎突然给自己找了个活?
宋绵竹殷勤取来纸笔铺好,还替老道士拉开了凳子,请他入座。
见人站着迟迟未动,小脸上故作疑惑:“咦,道长怎还不动手,莫不是刚才在说笑,其实只会动嘴皮子罢了?”
她扫了两眼人,摇摇头,只唉声叹气。
一切尽在不言中。
“啧,丫头莫要胡说,仕女图罢了,怎会难倒贫道。”
“那是,我就知道道长你行!”
小姑娘变脸比变天快,再次笑成了朵花儿,把一只毛笔迅速放进人手里。
老道士茫茫然坐下来,茫茫然动笔,总觉得有哪儿不太对……
看着桌上又多了一摞白纸,宋青河忽然就平静多了,唇边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总归不是他一人被小妹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