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注定不平静。
黑暗中燃起的火焰,仿佛一个无声的信号,牵动着所有人的心神。
老宋家人站在不远处,披着红光的身躯,写满被命运摆布的无奈。
村民们不敢停歇,一桶桶水浇过去,热浪逼人,在凉风习习的夜里,额头都渗出了汗滴。
田埂上有人伫立遥望,他的眼里闪烁着凶光,脸上浮出恶毒的狞笑,似乎并没有为想象中的惨剧,有过一丝一毫的同情。
奔走相告的人群,把整个乔河村都唤醒了,找出凶手是跟救火一样重要的事。
高老汉停下牛车,回身望了好几眼,被郁香兰提醒后,才像是醒过神来。
“郁姑娘,真就那么急吗,要大晚上的进城去?”
“大爷,咱之前不是说好了,我给你一百文的车钱,拜托您送我进城嘛。”
对乔河村的人来说,一百文可不是个小数目,高老汉平日送人进城,也就收一文钱一人,这得抵他好几天的车钱。
本来他心里还有些奇怪,怎得非要深夜出行,一听到这价钱,便什么都顾不上问了。
左右一个姑娘家,还能对他老头做些什么?大城市来的人,谁知道脑子里咋想滴哩。
这会儿牛车到了村口,高老汉却是犹豫了。
他可没傻实心,村里明显是出事儿了,郁姑娘急匆匆要走,别是犯事了啊?
郁香兰拧起秀眉,略带担忧的解释:“唉,也怪我大意,白日在城里遇上个病人,情况有些古怪,当时只觉得无甚大碍,便给开了些药物。
可这事儿压在我心里,晚上怎么都睡不着,翻了好些医书才找到类似案例,方知他这病颇为紧急,必须及早医治,香兰心里着急啊,怕去晚了人已经…唉。”
一听是攸关性命的大事,宋老汉马上紧张起来。
再想起郁姑娘往日在村里行医的事,他便立刻信了几分,当下不敢再耽搁。
“姑娘放心,老汉一定尽快给你送到地方,绝不会耽误你去救人。”
“香兰替人谢过大爷哩。”
牛车再次行驶起来,郁香兰终于轻舒口气,回身望着逐渐消失的红光,她眼里波涛暗涌,思绪回到了两个时辰前。
今日从二房回到老屋后,郁香兰便有些心神不定,连晚食都没吃几口。
在院子里踌躇不定,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才稍稍稳住心神回屋歇息。
在脱外衣的时候,无意扫到腰间的香囊,她目光一滞,忽而想起些什么,连忙将香囊打开。
倒在掌心的药材碎,乍一看好像没什么问题,但郁香兰轻轻嗅了两下,便知道出事了。
有人换了她香囊里的药材。
想起今日宋家小闺女的作为,不用猜便能知晓是何人所为。
为何要换了自己的药材?
究竟是她个人起意还是老宋家有所怀疑?
郁香兰思索了片刻,便下了决定。
得走!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了!
必然得做最坏的打算,说不得老宋家已经发现宋青河中毒。
若等到白日,他们拿着药材去验证,自己可就不好逃脱了。
当下便收拾好自己的行装,匆匆出门找人。
一个弱女子,夜间出行太难,她得找人送她进城,只要进入城中,便有太多可操作的余地。
高老汉年岁已高,又是村里的老实头,唯有找这样的人,郁香兰才不用担心会有人对她不轨。
随着牛车驶出乔河村,行走在漆黑幽静的乡间小道中,她反而感到一派轻松。
过了不大会儿,当行驶到田埂附近时,忽然前方地里头猛地蹿出一个人影,把高老汉吓了一大跳,连忙拉住缰绳使牛停下来。
“谁在那儿啊,想赫死个人啊!”高老汉胆子大,高声骂了句,眯着老眼仔细打量。
那人瞧见牛车上挂着灯笼,便急忙往这边跑,等他跑近了些,高老汗才看清楚,原来是村里的赖伟。
这人鼻青脸肿的,像是刚被人打了一顿,好不狼狈。
郁香兰一见到赖伟,便微微弯下脖颈,躲到了高老汉身后,并不想要跟他会面。
“这是干啥去啦,大晚上还跑出去打架,多大的人哩,净干没谱子的事儿。”高老汉嘀咕了句。
赖伟并不回应高老汉,而是眼睛直直盯着他身后,已然发现了郁香兰。
自己被人追了一路,跟撵狗似的往村里赶,全都是为了这小娘皮,她竟然想在此时逃跑!
听到身后传来的响动,赖伟狰狞指着郁香兰大喊:“是她!是她指示我去宋青河家纵火的!”
郁香兰脸色一变,也是没想到村里的动静是因为此,她刚刚还以为是在追捕自己。
谁能想到,这没脑子的蠢货,竟然会想到去放火!
“老宋家着火啦!我说村里怎恁大动静!”高老汉眼睛瞪圆了,警惕看了眼郁香兰,差点就把歹徒同伙送走了,那得是多大的罪过啊。
郁香兰脸上没有一点儿慌张神色,她轻眨眼眸显得有点委屈:“赖兄弟怎能凭白污蔑香兰清白,说这话可是得讲证据的。
香兰从通州一路护送宋二哥回到家乡,又怎会忍心加害于他?”
她不动声色观察了下高老汉,见他神色缓和下来,心知此人上套了,正准备加把火的时候,赖伟讥笑了一声。
什么捉贼拿脏的话,他刚刚也跟人辩解过,可那人压根不听啊,甭管郁香兰说些什么,今儿她都走不掉的!
郁香兰感觉赖伟表情有点儿怪怪的,不知问题出在何处,然而此时她也顾不上太多,想来高老汉那种老实人是极好对付的。
就在她要继续游说时,黑暗中传出一个磁性的少年嗓音,声调平稳,不容拒绝。
“既如此,便一起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