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忙不迭跟在异兽后面游,手脚并用气喘吁吁,这才堪堪没被异兽落没影。
队长甚至怀疑,如果不是异兽自己不方便开阀门,祂们可能会直接丢下所有人逃生。
生死危机时刻,太正常了。
虽然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生死危机是啥。
但他相信异兽不会集体抽风,只可能是祂们察觉到巨大的危险,才慌忙逃跑。
近了,前方已经能隐约看到地下基地阀门的轮廓。
但冷意也更明显了,此次外出仅着潜水服,没有任何隔热或保温设备,不少人已经开始瑟瑟发抖。
队伍后半段里有人体能不行,连着游了这么久,连个缘由都不知道,心里直犯嘀咕。
这到底靠不靠谱啊?
其中一人偷偷放慢速度,不消片刻就落在队末。
他为自己的机智窃喜,后方没了遮拦,他直接停下来回头张望,试图寻根究底,找出所谓的危险在哪里。
然后,瞳孔骤缩。
“咔——咔咔——”
只见后方,几只鱼鸟在捕猎与被捕猎中互相纠缠,然而转瞬就静止在原地。
伴随着“咔咔”的凝冰声,所过之处,由上到下,水域瞬间结成冰域。
身处其中的异兽和堕兽全都成了冰雕,无一例外。
各色皮毛透过不规则的冰坨映射出来,还残留着刚刚追逐捕猎的生机,像被诅咒封印的生灵,令人唇齿生寒。
更可怕的是,凝冰速度极快。
那么深的水域,从水面到底部全部凝冰,也不过几个呼吸之间。
眨眨眼的功夫,冰域就又朝人群逼近几米。
死亡的阴影笼罩众人,刚停下的人甚至没反应过来,求生本能就先促使他转头继续逃窜。
这一次,他不再有前后的兵士为他保驾护航,也不再有民兵同胞相伴左右。
他已经离队太远了。
“等等——!救命!等等我!!!”
全身的肌肉都因恐惧而痉挛、剧痛,他咬牙忍着,憋出一身冷汗,同时边游边喊,根本不敢停下。
嗓子里隐隐透出血腥气,是嘶喊过于用力导致的。他眼中透出绝望。
前方,阀门已经打开,一队人争先恐后往里挤,同样喊破嗓子的队长,正在竭力维持秩序。
很快,所有人和异兽都进了基地,而冰域也直逼眼前。
队长最后一个进去,而后立即转身,检查是否有队员落队,同时也观察一下,危险到底是什么。
于是他就看见一个男人定在原地,潜水头盔里是一张涕泗横流的绝望面孔。
在男人身后,冰幕层层推进。队长这才发现,男人之所以不动,是因为一只脚被冰封住了。
他一惊,慌忙按下按钮,关闭阀门。
横S甬道前半段仍是水域,并且因为左右狭窄,人在里面移动,远不如在外迅捷。
如果凝冰跨越阀门侵袭过来,大家又因为客观原因无法快速摆脱水域,那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队长眼神晦涩,从尚未闭合的阀门缝中盯住外头的男人。
男人已经成了冰雕,瞪大突出的眼球中,还残余着看到阀门关闭时的复杂情绪。
震惊,祈求,绝望,怨恨,不甘......
种种这些,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缠得队长密不透风。
队长抚上胸前,苦笑。
他不后悔关门的决定,只是,这难道就是良心未泯的感觉吗?
哪怕是情势所迫、无奈之举,哪怕比起门外那个男人,他的决定拯救了身后更多生命。
可他还是感到闷闷的,有莫名其妙的负罪感。
他想起末世前,网上有一个很火的人道选择题。
问:你是火车驾驶员,面前有分叉的两条轨道,其中之一是你既定应走的轨道,但上面有五人,另一个是不该走的轨道,但上面只有一人,你该怎么选?
当时队长觉得,这是伪命题,除了故意寻死,谁会同时出现在相邻铁轨上,还恰巧被驶来的火车撞到?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会亲身面临这种选择。
在外作战,见到再多战死的队友,队长都能坚强,依然冷静地统领全局。
可这是第一次,因为他的决定,直接导致队员丧命。
队长不知道死去的男人的小九九,不知道死亡之前,男人的骚操作也占一定份额,不由得陷入自责中。
他一路都在思考这件事,队员们知道他不好受,谁也没去打扰。
申绮碰了碰沈鹤修的手,两人同频共振,申绮所愿也是沈鹤修所想。
他走到队长身边,接上之前的话题。
队长不会朝他人宣泄情绪,勉强打起精神应对。
然后聊着聊着,沈鹤修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引到死去那人的身上,队长情绪明显低落下来。
沈鹤修叹气,再次在心中组织语言。
队员们竖着耳朵听着,也不好受。天灾之下无人可以抗衡,那男人的今天,说不定就是他们的明天。
沈鹤修的劝解还没说出口,队长就先把人道选择题讲出来了,字字句句的语气都像在自嘲。
沈鹤修完全不认同。
“那怎么能一样?原题之所以这么沉重,是因为假定铁轨上的人都是孩子。”
“听从标语不在通车铁轨上玩耍的只有一个孩童,而未听从标语在即将通车铁轨上玩耍的却有五个孩童。”
“最后驾驶员选择杀一人、救五人,对于乖巧玩耍却遭遇无妄之灾的那一个孩子来说,何其悲剧。”
对啊对啊,申绮凑过来补充:“但咱们情况不一样,人人都听从指令往回赶了,外面那人只是时运不济,末世里太正常了。”
末世危机四伏,有时哪怕只是跑得慢一点、游得生涩一点,都会成为丧命的导火索,怪不得谁。
这么一说,队长显然轻松不少。
申绮看着他,十分感慨。
诸神和官方内部的一些人,简直就是两种极端的典型代表。
诸神烧杀抢掠奴役异兽,无恶不作,半点道德感也无,老天有负罪感他们都不会有负罪感。
而以队长为代表的一些官方成员,道德感又过高了。
这在末世前的文明社会,是绝对的好品德,但在末世却有些累赘。
道德感引发负罪感,什么罪都往自己身上揽怎么行呢?
有沈鹤修和申绮开头,大家边往里走,边七嘴八舌地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