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暑假林勋都在给别人刷游戏等级赚钱,他收了最后一笔钱,把这个暑假赚的钱,一分为二,一半拿给许凡,是他的介绍费。
许凡拍开他的手,:我不要,这些钱你留着生活。”
林勋没说话,把钱塞进他口袋里。
“那你接下来的吃喝怎么办?林兆不是没给你钱吗?”许凡担心的说。
“我会去找他要的。”林勋脸色不太好,但眼神很坚定,这是林兆该承担的责任,他是甩不开他的。
“你去找他要钱又要被他打一顿,何必呢!”许凡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不,我们去抢吧!来钱快。”
“滚。”林勋推开许凡,没同意他的提议。
许凡最近跟着一群混混,学了不少歪门邪道的恶习。
“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但是我劝你离那些人远一点,犯罪是要付出代价的。”
“说什么呢,我只是开玩笑。”许凡心虚的低下头。
告别了许凡,他踱步走到林兆现在居住的地方,等了一会没有看到人,于是往他经常打牌的地方走去。
林兆正坐在一个乌烟瘴气的棋牌室里,跟几个无所事事的中年男人打牌,他穿着邋遢的白背心,不合身的黑裤子,头发寥寥无几,嘴里叼着一根烟,耷拉着丧气的脸目不转睛的盯着手上的牌。
“他娘的,老子今天手气怎么这么差。”林兆骂了一句,甩了手上的牌。
牌桌前围站着几个看牌的人,纷纷嘲笑:“我说老兆头,你是不是被你家那个败家娘们闹的,财运都给骚娘们给败光了。”
“滚滚滚,老子撕烂你的嘴。”林兆恶狠狠的骂了一句,手上没停下摸牌的动作:“老子这一盘他娘的就翻身给你们看看。”
林勋站在门口,眼里满是厌恶。
门口有人看到了林勋,朝里面大喊一句:“老兆头,你大儿子来找你咯!”
林兆是个脾气暴躁且凶狠的人,在外面养着一个女人和一个私生子,这一片众所周知。大家虽然可怜林勋和他妈妈,但也没人敢为他们在林兆面前说什么。
林兆眼皮都没抬,叼着烟的嘴里骂了一句:“狗娘养的,又来找老子要钱。”
从小到大,林勋找林兆的次数不多,但每次找他都是因为钱。
林兆把手里的牌理好,这把依然手气不佳,他的火气一下就起来了。
林勋知道今天不是要钱的时机,但是他不想再来第二次,于是握紧拳头,强迫自己走到林兆的面前。
人还没站定,林兆就一脚踹在了他骨折过的左腿上,他吃痛往后踉跄了几步。
正好这把牌也差,林勋此时送上门来,让林兆有了借口丢了手里的牌,他没由来的把输钱的气都撒在林勋的身上,起身捞起身下的凳子往林勋身上砸去。
那种老式的折叠凳是金属的,砸在人身上疼得很,可是林勋没有躲,就站在那里表情冷漠的任他打。
这是要钱的必经过程,要想让林兆从口袋里掏出钱,就必须让他打爽了。
棋牌室的人被林兆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纷纷开始劝,有人拉开林兆,有人拉开林勋,桌子椅子被人推搡歪倒在地上,场面一片混乱。
挺着个巨大啤酒肚的中年男人从里屋走了出来,他光着膀子,脖子上垂着一条粗大的黄金链子,脸上的肉堆积在一块,表情十分不悦:“老兆头,要打出去打,别影响我做生意。”
林兆停下手上的拳脚,被人拉开一段距离,林勋脸上倒没什么伤痕,那一下一下的凳子全砸在了身上。
“你这孩子也是倔,被人打都不知道跑。”旁边的男人有些心疼。
即使林勋看着再高大,也不过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小小年纪就承受这样的毒打,不还手不说,连痛苦的表情都没有。
林兆甩干拉他的人,捋了捋仅有的头发,从口袋里掏出几百块钱丢在地上:“真是讨债鬼,老子上辈子欠你们娘俩的,你们怎么不跟那个死丫头一起去死。”
这句话点燃了林勋内心深处压制的怒火,他从容地蹲下,把钱捡起来,折好装进口袋,随后捡起被林兆丢在一旁的凳子,目光凶狠冲向林兆。
原本还站在林兆旁边的人见势立马跳开。
林勋一凳子拍到林兆的脑门上,他脑袋顿时一懵,整个人直直跌倒在地。
林勋抓着凳子朝林兆身上猛砸了几下,随后丢掉凳子,骑在林兆的身上,对着他的脸来了一拳。
他面色狰狞,额头上隐隐暴起青筋,咬牙切齿的说:“这拳是替我妈打的。”
说完又重重朝他脸砸了一拳,林兆的鼻血喷溅在他的手上:“这拳替我姐打的。”
又一拳砸在林兆的脸上,他的嘴里也涌出鲜血:“这一拳,是我的。”
林勋右手抓着林兆的脖子,迫使他与他对视,他通红的眼眶里死死的看着林兆,一字一句的说:“要死,也该是你和那个女人先死。”
说完把林兆重重摔在地上,林兆已经被打得已经神智恍惚了,眼角,嘴角和鼻子都流了血。
林勋打林兆的时候,在场的人都很默契的没有去拉架,而是识趣的退到一旁,有的人更是借机偷偷对着林兆来了几脚,这样抛妻弃子的男人不值得同情,而且他打牌输了就耍横。
最后是棋牌室的老板看林兆被打得鼻青脸肿,有些于心不忍,才把林勋从林兆身上拉起来的。
林勋身上沾了些林兆的血,他顾不得擦拭,转身离开。
林兆被打的半死,但仍扯着仅有的力气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吼:“我他娘的再给你一分钱,就他娘的是你这个畜生的孙子。”
这是林勋第一次对林兆动手,他本可以再忍下去的,忍到毕业,忍到他可以赚钱,忍到他能负担得起他们母子俩的生活。
但是林兆提起了姐姐,那个被他护在心底里的人。
那个爱他护他,因为救他失去生命的人。
他绝不能忍。
夏日的午后,阳光炽热,呱噪的蝉鸣声从树上传来,像困守在灼热阳光下的呻吟,令人头痛欲裂。
林勋身上的伤痕隐隐作痛,手臂上的青紫逐渐显现,他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走,街上的行人看他衣服上沾着血,纷纷躲开他。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似乎一切都好像与他无关,没有人爱他,没有人在乎他。
经过一个蛋糕店时,林勋似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往里面随意看了一眼,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他趴在柜台的玻璃前。
她穿着美好而洁白的裙子,而他身上的白T恤却满是血点。
橱窗里琳琅满目的蛋糕让方小鱼眼花缭乱,她犹豫不决,想要巧克力的,又想要水果的,在方爸的催促下,最后下定决心选了一款夹着果肉的巧克力口味的蛋糕。
店员仔细的为蛋糕装裱礼盒,用丝带系好蝴蝶结递给方小鱼,方小鱼开心的接过。
在转身的那一刻,店外的林勋迅速躲在了身旁的柱子边上,他极力的隐藏自己,生怕被方小鱼看到他此刻的狼狈,直到他们走远,他才慢慢的走出来,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无法动弹。
这个世界,有人沉浸在幸福里,有人却只能被悲惨包围,无法喘息。
而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 ——
今天是开学的前一天,也是方小鱼的生日,方爸破天荒的带她去买了生日蛋糕。
晚上吃完饭,全家人围坐在饭桌前,方爸和方妈心情很好,点燃蛋糕上的蜡烛,跟方小心一起唱了生日快乐歌。
此刻方小鱼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她闭上眼睛,虔诚的许愿,希望一家人可以永远这样幸福下去。
还未长大的女孩根本不了解永远的定义,她不知道永远这个词,只是一个为了欺骗单纯的人而编造的谎言。
但这一刻,她是希望永远的。
方小鱼切了一大块蛋糕装在盘子里,准备送去给张茹。
上次张茹请她们去KTV唱歌,方小鱼以为是为张茹的男朋友接风,后来才听林轻轻说,那天是张茹的生日。
可从那天晚上之后,方小鱼就没见到过张茹,她给她准备的礼物也没有送出,甚至没来得及对她说生日快乐。
她想着今天自己生日,给她送一块生日蛋糕,也把自己的快乐分给她。
她不知道张茹是否在家,捧着蛋糕站在张茹家门口,试探的伸手敲了敲门,没人回应,于是又敲了几下,小声的问:“茹姐你在家吗?我是方小鱼。”
房间里的林勋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裸着上半身,后背手臂遍布伤痕,虐红青紫的伤交错攀爬在他的后背,有些伤痕渗出血,他的右手绕过肩膀给后背的伤抹药。
听到有人敲门,他从卫生间探出头,在听到是方小鱼的声音后,他手忙脚乱的收起药膏去开门。
方小鱼站在门外,听到房间里的脚步声,本以为来开门的会是张茹,仰着个笑容站定等待,但没想到开门的是一个裸着上半身的男生,以她的高度只能看到男生白花花的肌肉,她愣了几秒,惊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茹姐的男朋友在。”方小鱼吓得赶紧转身背对着,连忙道歉。
林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匆忙,竟忘记穿衣服,迅速回身拿起床上的衣服套上,然后才走到门口。
方小鱼还背着身站在门口,他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声音低沉:“是我。”
“嗯?”方小鱼慢慢歪过脑袋,手还捂着眼睛,手指微微分开一点,从手指缝隙里透出一只乌黑的眼睛。
“林勋?”方小鱼放下眼睛上的手,有些惊讶:“你?你怎么在这里?难道,你和,茹姐同居???”
本来还想着她见到自己会是什么反应,没想到她语出惊人,无奈的又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你这小脑瓜里都在乱想什么。”
“那你怎么在这里?还不穿衣服。”方小鱼委屈的揉了揉额头。
“茹姐跟他男朋友不住这里,我在这暂住一段时间。”他视线落在方小鱼放在背后的手:“你手上藏了什么。”
方小鱼从身后把蛋糕拿了出来,开心的举到林勋的面前:“生日蛋糕,本来是要给茹姐吃的,现在便宜你咯。”
林勋低垂眼睛看了一眼蛋糕,没说话,转身回到房间里。
方小鱼犹豫着要不要跟进去,在门口踌躇不定。
“在外面干什么,进来。”林勋在房间里叫她。
方小鱼先是把脑袋探了进来,仔细扫了一圈,确认房间里没有别人,才慢慢挪着身体进去。
这个房间与其说是一个房子,倒不如说是一个仓库。
房间不太,大概三十平的样子,只有一个房间和一个卫生间,里面堆满了家具,不算大的床摆在门的右手边靠墙的位置,床的对面是两人沙发和一个长方形的茶桌,卫生间对着大门,整个房间只有沙发旁边有一个不大的窗户。
不过房间虽小,五脏俱全,家具像嵌在各个指定的位置,整个房间布置的很温馨,床单是干净清爽的浅灰色,沙发铺着一张浅色菱形花纹的毯子,梁顶悬挂着一个暖黄的灯,把房间照的温暖无比。
林勋慵懒的靠坐在沙发上,眼神在方小鱼身上流转。
方小鱼被他盯的浑身不自在,她挪着步子到茶几前,把蛋糕放下:“那个,还挺好吃的,你尝尝。”
“你生日?”林勋声音懒懒的。
“嗯。”方小鱼点点头。
林勋看了眼墙上的日历:“9月1号?”
“嗯。”
“我先回家了,蛋糕你记得吃。”蛋糕送到,她也不适合继续待着,她说完转身朝门外走。
林勋起身拽住她的胳膊:“等等。”
方小鱼不明所以,转头看林他。
林勋放开她的手,走到床边,在书包里翻找了一下,拿出一个玩偶挂链,是很早以前她跟徐路遥一起抓的那个,他一直随身收着。
林勋把玩偶递给方小鱼,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方小鱼接过玩偶端详起来,是一个很精致的娃娃,白皙的皮肤,圆鼓鼓的脸蛋,乌黑的眼睛,扎着两个小辫子,穿一套粉色的公主裙。
他目不转睛的望着她,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直到瞧出她眼中的笑意,他的眉眼才缓缓舒展开来,随即换上了傲娇的神色。
“是给我的生日礼物吗?”方小鱼眼中含笑,她很喜欢这个玩偶。
“嗯。”林勋微微仰头,装作漫不经心的语气,勾了勾唇应到:“看它跟你很像,丑丑的。”
“你才丑。”方小鱼扬唇轻笑,喜悦在脸上荡漾开来,完全不在意林勋的玩笑话。
她把玩偶捧在手心,反复抚摸,欢喜得很,但转念一想,林勋又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生日,怎么可能提前给她准备生日礼物。
方小鱼看着林勋,脸上闪过一些没由来的醋意:“这不会是你给其他女生买的吧!没人要才送给我。”
林勋错愕一下,方小鱼这小脑瓜里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像是会随便给女生买东西的人?
“不要拉倒。”林勋伸手想抢,被方小鱼躲过。
方小鱼轻轻一笑,笑容里有一丝俏皮:“心虚了?我就知道。”
她的语气质问中带着些许撒娇的娇嗔,并不像在怪他,反而像是女朋友吃醋。
林勋的嘴角慢慢浮现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他看得出方小鱼在捉弄他,于是他欺身慢慢靠近她。
方小鱼吓得后退了几步,直到整个背紧紧的贴着墙壁,退无可退的她只能惊恐的看着林勋一点点靠近。
她想跑,肩膀却被林勋的两只手牢牢的禁锢在墙面上。
林勋弯下腰,把脸靠近方小鱼,他脸上漾出一抹邪恶的笑容,深邃的眼眸有危险的气息:“方小鱼,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
他把脸慢慢靠近方小鱼的颈窝处,鼻息先唇一步拂过她的肌肤。
方小鱼本能的伸手推着林勋的肩膀,无奈林勋跟块石头一样一动不动。
林勋的脸靠的很近,脸颊似乎隐隐的婆娑方小鱼的脸,脖颈处时不时拂过温热的气息让方小鱼浑身颤栗。
方小鱼羞红了脸,软软的奶音求饶:“别别别,林勋,我错了我错了。”
林勋的唇慢慢上移到方小鱼的耳朵,若有似无的贴着她的耳垂,像在挑逗她:“知道错了?”
方小鱼浑身寒毛都立起来了,赶忙认错:“错了,错了。”
她见推不动林勋的肩膀,只好转移阵地,把手上的玩偶挂在手指上,两只手摸索着去找林勋的脸,艰难的把他的头从自己的颈处抬起。
林勋的脸在方小鱼的手掌里十分配合的挪到她的面前。
两人四目相对,他的眉宇间透着无尽的戏虐,一双明亮的眼眸盯着她,笑得肆意,是个人都看得出他现在心情很好。
方小鱼看出来他在调戏自己,有些恼怒,趁机捏了林勋的脸以泄愤:“林勋,你真幼稚。”
林勋没说话,只是温柔的看着她,笑得很开心。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飞虫绕着暖黄的灯泡在空中盘旋,时而跌撞在灯泡上发出细微的声音。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得可以听到彼此得呼吸声和心跳声,暧昧的气氛悄无声息在两人之间蔓延。
林勋的脸贴的很近,两个人的鼻尖似有若无的触碰,视线交错,眼眸里只有对方,方小鱼有一瞬间的失神,她感觉自己的脸颊逐渐发烫,心跳也不受控制。
她抿了抿唇,微微偏头说:“太晚了,我要回家了。”
林勋他闻言放开了她,暧昧的氛围瞬时解除,他像没事人一样转身走到沙发边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
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抽了根烟,点燃,深吸一口然后吞云吐雾的说:“回去吧!”
方小鱼逃似的从张茹家里出来的,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烫的都可以煎鸡蛋了。
她觉得自己真的太没出息,被林勋随便一撩就心猿意马。
突然想到了什么,方小鱼回身,扶着门框,把她的小脑袋探进房间,见林勋居然还在盯着门口,似乎知道她会回来。
“你生日,是什么时候?”方小鱼小声的问。
林勋温柔的注视着方小鱼消失在门口的身影,不知道方小鱼会突然回来,还来不及收回眼神,他尴尬的起身走向床。
“我不过生日。”
方小鱼的脑袋跟着林勋的身影转动:“那是几号?”
“你要干嘛?”林勋眼神里有疑问。
“没干嘛,所以是几号?”方小鱼无奈,问个生日怎么这么墨迹。
林勋把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
“10月7号。”
“好的,我记住了。”
得到答复,方小鱼开心的对林勋道了晚安,再一次消失在门口,还贴心的帮他关上了门。
方小鱼走后,林勋重新走到沙发,把自己瘫在沙发上,他看着茶几上的生日蛋糕,伸出食指挖了一块送进嘴里。
香甜的奶油夹着微苦的巧克力融化在他的嘴里,水果甜腻的味道冲淡了内心的苦涩。
方小鱼来之前,他的情绪跌落谷底,黑暗和阴霾扼住他的咽喉,令他几乎窒息,身上的疼痛不及心里的,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一群野兽肆意撕裂啃咬,他无力挣扎,只能任由它们把自己啃食殆尽。
方小鱼的到来,把他从阴晦不堪的地狱里拽回了人间,她像个耀眼的阳光出现在他的生命里,驱散心中的阴暗,她的出现让他知道,活在世上,还有东西可以期待。
哪怕心里早已是一片荒地,也期待会有开满鲜花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