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新帝初继位。
刘祁与众兄弟被新帝派往各自的封地,他带着李稳、徐朗等人一同迁往他的封地——鲁国。
他们一行人在秋初从都城长安出发,及至到达鲁国时,已经是冬季了。
那晚雨雪实在太大,他们无法连夜赶往王府,只能暂宿在城东的官驿处。
迎接他们一行的驿丞是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
他接受驿丞拜见后,草草安顿之后,倒头睡了。
然而,夜半时分,徐朗突然叫醒了他,“驿丞刚刚暴毙而亡了。”
他那会还是个十岁的孩子,睁开迷蒙的眼对徐朗说:“那便交给你去处理。”
说完,倒头又睡。
至于后来这件事到底是如何处理的,他并没有追问过。
此时,刘祁与姜璃四目相对。
“那件事与谋害本王之事有何相关?”
姜璃闻言冷笑一声,“王爷杀了我娘,还不许我为母报仇吗?”
刘祁心里疑惑更甚,这事和她娘又有什么关系?
他何时杀了她娘了?
姜璃自顾自说下去。
“我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我娘在城东集市处支了一个米粥摊子,勉勉强强拉扯着我长大。”
“直到我六岁那年,我在摊子那儿经常看到一个着官袍的男人纠缠我娘。有一回,我娘实在厌烦了那人的纠缠,拿出火钳喝退了他,那人面色极为难看的走了。”
“从此以后,我娘的米粥摊子遇上了数不尽的麻烦事。”
姜璃目光放空,陷入回忆。
“一开始,只是一些地痞流氓时常来寻意滋事,后来连官差都掺和进来了。”
“有一天,几名官差说,有人喝了米粥腹泻不止,他们不顾我娘的解释和恳求,执意封了米粥摊子……”
“我娘塞了银钱给官差,想去见见那个腹泻不止的人,那官差却告诉她,她应该去见的人是驿丞。”
姜璃低下头。
“我娘就是那天晚上去求的驿丞。”
她泪流不止。
“那晚,我娘离开之前让我乖乖在家等她,我等了一个晚上,等到第二天……”
她哽咽难言。
“邻居家的大娘告诉我,我阿娘死了!”
姜璃深吸口气,抹去面颊上的泪。
“我后来问过验尸的仵作,他告诉我,那驿丞是马上风死的,而我娘是被一剑刺死的!”
姜璃含着泪怒视刘祁。
“我娘是被你下令处死的!”
她恨不得啖他的肉!
饮他的血!
这十年来,无数个日日夜夜,仇恨将她煎熬得体无完肤!
刘祁想说,不是他下令处死她娘的,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还有这样的内情。
可,确实是他放权让徐朗去处理这件事的,追根究底,他难辞其咎。
刘祁低着头,沉默不语。
“王爷,我有个问题,若不能得到解答,必将死不瞑目。”
刘祁抬头看她:“你问。”
“我是何时露出马脚的?”
“李稳李将军,吃了你送来的杏仁酥中毒而亡,我便对你起疑了。”
“但当时,李将军还同时吃了落雪送来的银耳羹。我不能断定,凶手是你还是落雪,所以做了个局。”
姜璃静待刘祁的下文,没想到他转身朝地牢外走去。
大概一刻钟后,一个柳眉细眼的少女到了姜璃的牢房门口,姜璃惊讶地看她。
檀儿不敢直视姜璃的目光,她低声嗫嚅:“璃儿,你莫怪我,王爷命我监视你,若是你有不妥的举动,我……”
“所以,你当时特地告诉我,王爷爱吃蓬莱阁的醉鸡?”
檀儿缓慢得点了头,流下两行泪来。
姜璃闭了闭眼,原来如此,原来她早被盯上了,原来她以为的朋友根本不值得信任。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姜璃仿佛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跌坐在杂乱不堪的地上。
“璃儿……我只是个奴婢,我……”
檀儿哽咽着,她想说主子的命令,她根本无力反抗。
但姜璃背对着她,瑧首埋进交叉环抱着双肩的臂弯中,拒绝听她解释。
檀儿站在牢房门外不停抹泪,她想多陪姜璃一会儿,也许这就是最后一面了。
可护卫不允许她多作停留,她不得不走……
“璃儿,对不起”,檀儿踉跄离开。
………………
“王爷,那女子该如何处理?”
刀疤脸大汉询问站在地牢台阶处的鲁王。
“女子最难堪的死法是什么?”
刀疤大汉还没开口,他旁边胡子拉碴的大汉先一步回禀,“王爷,女子最难堪的死法,想必是被蹂躏而死。”
“那便赏她几个流浪汉吧。”
虽然她身世可怜,但李稳何其无辜,不让她痛苦地死去,难消他心头之恨。
“是!”
那胡子拉碴的大汉目光一闪、朗声应答。
脸带刀疤的大汉却突然跪下,恳求道:“王爷,此女虽罪无可恕,但她为母报仇,也……”他想说情有可原,但他不敢。
也不知为何,他就是不忍看那女子被羞辱而死。
鲁王睨了跪在地上的刀疤大汉一眼,没有作声。
他提步拾阶而上,直到身影快消失时,才遥遥下达了命令。
“那便赏她一杯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