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摇光跟着侍女去方便,王询信就先带着大丫三人来到了花园。
他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三个孩子,见他们穿着带补丁的棉布衣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就带他们参观起自己的家。
王询信指着院子里的鱼塘:“看,这是我的鱼塘,里面全是我最爱吃的鲫鱼!”
大丫三人发出“哇——”的惊呼,各个张大了嘴巴。
王询信勾起嘴角,心里嘲笑着这几个乡巴佬,接下来就会和他其他的小伙伴一样,开始巴结他了吧。
如果他们巴结得好,他就勉为其难地分他们几颗自己不爱吃的糖果吧。
可等他转回头,就见大丫三人已经去了假山那边,不时对假山发出惊叹。
他又跟了过去:“这个可是泰山运来的奇石,一块石头八百两,比你们几个加起来都值钱!”
见几人一直对着他家花园夸赞,但却没有一个人来巴结他,王询信小朋友又开始自我推销:“你们知道吗?我们家有上万亩良田,可是大地主!”
“我父亲可是举人老爷,全镇闻名的大善人,县太爷每年都要来我家给我祖母拜年!”
“我家的钱我一百辈子都花不完,每天我都吃大鱼大肉!”
大丫见他声音越来越大,急得眼睛都有些红了,不由心软了下。等他再次开口的时候,大丫就“哦”了一声。
王询信听着这声不咸不淡的“哦”,火气和不甘更是浓重,他带着几人来到了自己的卧房,把自己最珍贵的栗子糕分给了几人。
“这可是祖母从江南给我请来的厨娘,怎么样?”王询信一边昂着下巴,一边从眼睛缝中偷瞄几人的反应。
几个孩子吃得十分欢喜:“真好吃!还有吗?”
王询信可算得到了心理安慰。他在换牙,每天只能吃四块,今天他一块都没舍得吃,就都分出去了,只能摇了摇头。
大丫:“没有二伯娘做的米糕好吃!”
二郎:“是呀!而且二伯娘每次做,我可以吃一碗呢!”
三郎:“你,你吃过米糕吗?”
王询信:……
几个孩子同情地看着他:“真可怜!”
王询信刚刚消了的火气直接顶到了脑门:“像你们这样的乡巴佬,一年只有过年能吃得上肉!今天厨房可是做了新菜品辣卤肥肠!那可是全大盛头一份!”
大丫:“啊!二伯娘研制的,还挣了你家五百两银子呢。”
二郎:“是呀!我都吃腻了,还有辣卤大骨、辣卤土豆、辣卤猪皮呢。”
三郎:“你,你吃过吗?”
王询信:……
大丫见他有些低落,想着举人家的公子应该最擅长学习,就试图安慰他:“我是家里最笨的了,直到昨天晚上我才学会了整本《三字经》。”
二郎:“我也笨,我还差二十句就背完了。”
三郎:“我,我,我会背一半了!”
七岁还不会背《三字经》前十句的王询信:……
见他不说话,大丫几个对视一眼,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银子,每人手里躺着一块足足二两的小银锭。
“这是前天赶集,我们用劳动换的银子,你是地主家的儿子,银子总比我们多吧!”
王询信当然有钱,但他都是要花钱的时候找祖母拿,出门时交给小厮。他摸遍了全身,一个铜板都没有摸到。
在三个孩子同情的目光中,他憋红了脸,想起他的小伙伴们最羡慕他的大公鸡,终于信心十足地开口:“呵!我新得的黑嘴大公鸡可是鸡将军!”
大丫:“是不是尾巴五颜六色,上嘴巴是黑色,你这个月初八买的?”
王询信想了下,就点了点头。
二郎:“哦,我和我三弟喂的。”
三郎:“对,对,这样的大公鸡,我家还,还,还有十多只!”
等李摇光跟着侍女如厕回来,就看见王询信哭着鼻子飞奔而去。
“大姐,怎么回事?王小少爷咋哭了啊?”
“唉,二妹,地主家的少爷也太可怜了,还是咱们家幸福。”大丫心疼地眼圈都红了红。
“是呀,王小少爷连米糕都没吃过,咱家吃腻的辣卤被他拿出来好一顿炫耀。王老爷还不让他读书,他浑身上下连一个铜板都没有!”二郎补充道。
三郎也在旁边附和:“对!可,可怜!”
李摇光点了点三郎的鼻尖,看着旁边表情奇怪的几个侍女,她不用想也知道王询信是被他们三个气走的。
见夫人那边喊客人去吃午饭,侍女就把三人请到了膳厅。午膳男女分开两桌,王老爷和王夫人亲自招待了老李家几人。
等下午他们告辞回家时,王老爷王守义十分不舍,李广文是他见过最优秀的少年,不仅博学聪慧,更有着不同于同龄人的沉稳、谦和。
李广文也十分不舍,王老爷不愧是做过官的举人老爷。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他今天开阔了眼界,受益匪浅。
直到把人送到了门口,王老爷和王夫人才转身回府。马车一路飞驰,老李家几人被送回了李家村。
几个儿子儿媳都在家等着,听到外面传来马蹄声,连忙都出去迎接。
“爹,娘,哎呦!你们怎么还带了这么多礼物回来!”孙氏第一个上前接过礼物。
李宏志带着两个弟弟答谢了王家车夫后,也进了院子。一家人围坐在炕上,把王家的礼物都翻了出来。
王氏摸着手中的尺头,心里乐开了花:“这可都是绸缎,给三个丫头留着压箱底的,当嫁妆!”
又爱不释手地摸着带着吉祥花纹的浅灰棉布,这个一看就是送给她的,王夫人真是有心了。
除了布料外,王家还送了精致的八样糕点,各房都分到了一些。
不同于老李家的喜气洋洋,王家此时确是风雨欲来。
王老爷王守义和王夫人正在讨论着老李家的几个孩子。想起自己的儿子,王守义的头又开始疼:“都是母亲娇惯,福宝现在像什么样子!”
“是我身子不争气,你又不肯纳妾,娘只有福宝一个孙子,难免多疼爱几分。”
“夫人,你说的是什么话!娶你为妻,是我王守义三生修来的福气。以后我再严厉几分,儿子总会慢慢改好的。”
王守义把妻子拥入自己怀里,两人之间的情义愈来愈浓,门却被侍女敲响。
“老爷,夫人,老夫人那边见少爷没去用晚膳,传人来问话。不知老爷夫人是否见过少爷。”
听到儿子不见了,王守义哪里顾得上发火,和夫人整理了下衣襟,连忙出门去找。
又听小厮回禀儿子没在自己院子中,不由急出了一头汗。很快,除了老夫人那里,整个府邸都被惊动了。
“老爷,夫人,少爷找到了!”一个小厮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见小厮支支吾吾地犹豫着,王夫人发了火:“放肆!没看老爷都急出了汗,你这奴才还敢隐瞒!少爷是去了花楼还是赌坊?还不如实招来!”
等夫妻二人跟着小厮来到了书房门外,俩人都如雷击一样,僵在了原地。
看到了对方严重的惊悚和不敢置信,俩人偷偷推门进去,就看到了儿子对照着《三字经》,一边写字,一边朗读。
见爹娘走了进来,王询信还举起书本,问着王守义:“爹,这句‘子不教,父之过’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