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苏文德吧。”
白蓉一句话直接点破了李泰缘的身份。
“看来你们一开始就发现,我是冒牌货了啊。”
李泰缘并不意外。作为巫族后裔,白氏一族怎么会看不穿他的这点小把戏?
只是李泰缘很奇怪,既然知道自己是假的,白蓉为何没有点破,而是继续让他跟白若烟举行了婚礼。
白蓉示意李泰缘入座,不紧不慢道:“你为什么要冒充苏文德入我白府?你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救我朋友的姐姐。”
李泰缘当然不会将自己要调查黑太岁的事情告知对方,他隐瞒了关于自己的事情,把前阵子在玉河村的经历一五一十告知了白蓉。
他知道,白蓉这么问,肯定早就调查过关于自己的事情。因此在这点上,他没必要撒谎。
“如今贺玲靠着体内一丝天魂支撑,才勉强保住了性命。我此番前来,就是希望族长您能帮我,将贺玲的地魂与人魂召回。”
李泰缘顿了顿,继续道:“作为回报,我也会配合你们的计划。这是一笔交易,对你们来说,应该是很划算的。”
白蓉打量着面前的青年,轻笑了一声:“胆子倒是不小,竟敢跟我谈条件。招魂一事确是不难,但我凭什么要帮你?”
“凭我知道贵府还有白若烟的秘密。”李泰缘优哉游哉的端起茶品了一口。
他用余光瞟了眼白蓉,虽然对方依旧沉默的端坐着,似乎没什么情绪上的波动;但在自己提到白若烟的时候,一旁的月蝉衣突然摩挲起了手中的拐杖。
从心理学上分析,触摸或抚摸具有安慰效应。频繁触摸圆润之物会让自己感觉顺畅,因此经常有人喜欢用大拇指捻摸佛珠、项链等。
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帮助人调节情绪,放松心情,克服焦虑、恐惧。
听到身边的这一动静,李泰缘默默上扬起了嘴角。
“哦?说说看。”
白蓉到底是一族之长,不会轻易被李泰缘一句话诈出蛛丝马迹。
“东院那棵桑树下面,应该埋着什么东西吧。让我猜猜……或许,是两个孩子?”李泰缘放下茶杯,望向了白蓉。
他云淡风轻的话瞬间在白蓉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听到茶杯重重放下的一声响动,李泰缘知道,自己猜对了。
结合之前多次在循环里的遭遇,李泰缘足以确定,那棵桑树与吞噬众人的红衣女鬼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但即便如此,女鬼并非罪魁祸首。它虽然吞噬了春桃,但实际上也和惠香一样,所有的行为都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操控。
真正控制红衣女鬼去杀死众人的真凶,是那两个鬼童。
至于为什么李泰缘如此笃定,原因在于上个循环里除了自己所见之外,乔安也向他提起过,每每在同伴死亡之际,自己总能听到一阵铃声。
而铃声的来源,正是那两个鬼童脚踝上的铜铃。
见白蓉和月蝉衣不说话,李泰缘又继续道:“接下来就是白大小姐。我听说白若烟生前体弱多病,养在深闺闭门不出。恐怕不是因为她能力不行,而是她的灵力远比过往那些圣女都要强大吧?”
根据从春桃那里打听到的情报,圣女自出生起便会继承母体的大部分灵力,并且连带着母亲体内的诅咒也会转移到她们身上。
由于幽渺山地形特殊,在滋养盈生的怨气影响下,但凡圣泉村的人死去,必会化为厉鬼凶灵作祟。
而在被刻下咒纹后,圣女会延续母亲的使命,用身体封印那些死去的亡魂、吸收方圆百里所有的怨气,保四方平安。
听贺炜灿说,除了自己童年的遭遇,这十几年来,玉河村以及周边的村子相安无事,很少出过人命。
就连过去几十年里每逢雨季就要死亡多人的怪异现象,到了近十几年,也从来没有发生过。
起初他们都以为这一切得益于当年的老道开坛做法,但如今看来,真正庇护了山下太平的人,却是白若烟。
正因为白若烟自出生起便吸收了过多的怨念,她的身体严重超出负荷,以至于还没到生育的年龄,就早早地支撑不住了。
听到这里,白蓉和月蝉衣皆陷入了沉默。
“不光如此,身为圣女的她,似乎还拥有某种特殊的能力……”李泰缘继续道。
“够了。”
白蓉突然起身,厉声呵斥住了对方。
与此同时,一只拇指残缺的粗糙老手按在了自己的肩头。
月蝉衣似乎看了眼门口的方向,旋即扭过头看着李泰缘,神色阴鸷的加重了手里的力道:“姑爷,慎言。”
李泰缘发现,在提到白若烟后,二人的反应明显比刚才激动得多。
但这也足以证明,自己的猜想都是正确的:那个不断让时空陷入循环的力量源头,正是已经死去的白若烟。
“看来你已经发现了。”
白蓉走到李泰缘面前,俯下身子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些什么。
即便是李泰缘,在听到对方的那番话后,也流露出了惊诧之色。他没有想到,白府里的情况竟然如此复杂,远超自己开始所想。
“白族长,难道你们……”
李泰缘话没说完,便看到白蓉的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竟是连站都有些站不稳了。
李泰缘下意识搀住了她的胳膊,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触碰到对方的瞬间,他好像感觉到白蓉手臂上的皮肤微微隆起。记忆中,对方胳膊这个位置好像纹着条青黑色的蛇形纹身。
此刻,李泰缘只觉得那纹身像是活过来似的,顺着她的胳膊迅速游弋到了其他地方。
白蓉抽回手臂,猛地后退了几步。
虽然对方推开了自己,但通过刚才短短的肢体接触,李泰缘还是能感觉到她的不对劲。
说话间,白蓉的额头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像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月蝉衣想去搀扶对方,却被她拒绝了。
“月管家,送客吧。”
白蓉像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对李泰缘说出了这几句话:“你想要的东西,我会给你的。但是你必须先帮我完成那件事。”
“明白了,您好好休息,我就此告辞。月管家不必相送,照顾好族长吧。”
李泰缘嗅到了一股铁锈味,他倒也识趣,向对方作别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大厅。
月蝉衣搀扶着白蓉,二人沉默的注视着李泰缘的背影。
此刻,白蓉那身衣服已经完全被黑血浸染。
她手臂上的纹身全都变成了狰狞的伤口,皮肤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过似的,隐约可见下方森然白骨。
虽然北院里成荫的树叶和密集的屋檐挡住了阳光,但好歹还算亮堂的。
从刚刚那间漆黑一片的屋子里出来,李泰缘下意识揉了揉眼睛,感觉舒服了不少。
他沿着游廊往外走,在即将离开北院的时候,再次见到了白慕雅小小的身影。
她躲在角落,一脸紧张的望向四周,直到李泰缘的身影出现,女孩的脸上才难得流露出了笑意。
“二小姐?你不是回去了么。”
李泰缘见对方向自己招手,于是带着笑容走了过去。
“我趁芳姨不注意,跑出来的。”
白慕雅悄悄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颗珠子,塞给了李泰缘。这颗珍珠晶莹凝重,圆润多彩,看上去倒是值不少钱。
李泰缘捻着珍珠,不明所以的询问道:“二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我也想尝尝甜水巷的桂花酪。可是芳姨从来不允许我吃外面的食物,我没有钱,只能用这个跟你换。”
白慕雅说着,又打开了荷包。那里面装的,都是些价值不菲、工艺极佳的宝贝。
“大哥哥,你看这样够吗?”女孩天真的将荷包递给了李泰缘。
“这些东西你收着吧,我不要。”
想到那条不能以物换物的规则,李泰缘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白慕雅。
他笑着将珠子放回荷包里,交还给了女孩:“这样,你帮我个忙,晚餐过后,我自然会给你把桂花酪送来。”
听对方这么说,白慕雅顿时眼前一亮,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对方。
而李泰缘提出的条件也很简单,他要白慕雅在十二点宵禁后帮忙打开北院的大门。
二人达成一致后,白慕雅兴高采烈的向李泰缘说了声再见,转头跑回了别院。
李泰缘笑盈盈的目送着对方离开,直到白慕雅的身影消失,他这才恢复了以往冰冷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