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炜灿家在村南,是个带院子的二层小平楼。此刻,阵阵诱人的饭菜香味充满了庭院。
院里有着高高的瓜架和一棵槐树,墙边挂满了成串的红辣椒,看上去朴素又美好。两人刚进门,便看到一条大黑狗懒洋洋地躺在门槛边。听到脚步声后,那大黑狗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火急火燎朝贺炜灿扑了过去,摇着尾巴在他的裤腿边打转。
“爸妈,我回来咯!”贺炜灿摸了摸狗子的脑袋,乐呵呵的朝院子里喊了一嗓子。他的父母闻声,连忙从屋里走了出来。
李泰缘连忙向对方致以问候,将自己买的营养品礼物放下,表示自己需要叨扰一阵子。
“小李啊,你太客气了。到了这里,就当是自己家好了!”
陈芝香很喜欢面前这个模样俊秀的青年:“走了这么久,你们肚子都饿坏了吧?来来来,先吃饭!”
贺炜灿的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二人朴素热情,十分好客。
二人连忙将贺炜灿跟李泰缘迎进了客厅,在那梨花木的老餐桌上,早已整整齐齐摆着七八道精美的农家菜。
贺世昌从厨房里拿了一小坛米酒,坚持要让李泰缘尝尝自家酿的风味。
这种用稻米酿出来的粮食酒口感醇厚,没有那种烧心的辛辣感,一碗米酒下肚,李泰缘觉得自己全身暖洋洋的,先前身子里淋了雨的湿冷也一扫而空,别提多畅快了。
“你别上来就拉着人家喝酒啊,先吃菜,吃菜。”
陈芝香加了一块鸡肉放到李泰缘碗里,笑盈盈道:“这都是我们自家养的土鸡,粗茶淡饭,比不得你们城里的精致。小李你将就着吃,不要嫌弃呀。”
“哪里,阿灿在来的路上一直跟我说,阿姨您的手艺可好了。还有叔叔酿的米酒,十里飘香、回味悠长。今日一品,果然名不虚传,是我有口福才对。”
李泰缘几句话将贺父贺母哄得心花怒放,连连朝他碗中夹菜。
这种客套话他其实从未说过,但却在身边同事的身上学了不少。如今运发挥起来还算不错,起码没让人看出破绽。
不知不觉间已是晚上八点。酒足饭饱,陈芝香弄了些小菜,两个小年轻陪着意犹未尽的贺世昌又喝了些酒。
“对了小李,你初来乍到,有些事情我得先说。”
贺世昌本是知青下乡,说起话来慢条斯理、谈吐不俗,十分有涵养:“所谓入乡随俗,既然来了,还是尊重一下当地比较好,你说是吧。”
“我们这里奇怪的规矩比较多。一般晚上过了九点,家家户户就闭门不出了。你呢白天可以去附近走走,但没事不要去后山。村子里的人很忌讳这些事情,以前还跟来这里旅游的人起过冲突。我知道你们城里人不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但有时候吧……还真不好说。”
李泰缘点了点头,神色自若道:“我懂。信则有,不信则无嘛。您放心,这些事情阿灿都跟我说过了。我来这里就是散散心、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不会给您这边添乱的。”
“那就好,那就好。吃过饭你们早些休息。对了二丫头,你舅祖父最近还念叨着你呢。明天一早,你带着东西去看望他老人家,之后没事了再领你朋友出去转转。”贺世昌笑了笑,扭头望向儿子。
“放心吧,爸。给舅祖父的东西我早买好了。”贺炜灿端着酒碗,嘿嘿一笑。
大家围坐在餐桌前聊了些家长里短,很快,话题便转到了即将临盆的贺玲身上。
贺炜灿打了个酒嗝,放下手里的碗后,突然想到了在村口碰到的女人,于是主动对父母说道:“对了,我和李哥回来的时候,在村口碰上三堂婶了。她让我跟你俩问个好,还顺道聊起了我姐的事,说过两天要去看她呢。”
谁料听了这句话后,贺世昌端到嘴边的碗猛地一抖,不可置信的看向了自己儿子。
热闹温馨的氛围戛然而止,像是被猝不及防按下了暂停。
见二老脸色不对劲,李泰缘默默放下了手里的酒碗。陈芝香脸色煞白的站起身,似乎是忌惮外人在场,便悄悄将贺炜灿叫到一边,压低声问道:“二丫头?你是不是酒喝多了,怎么说起这种糊涂话?你再想想,见到的究竟是谁?”
贺炜灿一脸莫名,只觉得父母的反应有些夸张。他歪着头朝李泰缘喊了一句,试图证明自己没喝醉:“没错啊,她就是自称我三堂婶啊。对吧——李哥?”
见李泰缘点头,贺世昌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凝重的询问起儿子对方的样貌特征。
在听贺炜灿描述完后,贺世昌再也坐不住,从椅子上蹭的站了起来;而陈芝香顿觉两眼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全身仿佛微尘似地迸散了。她捂着脑袋“哎哟”了一声,险些瘫坐在地上。
贺炜灿眼疾手快,连忙搀扶住了母亲。
还没来得及询问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便死死抓着自己的袖子,带着哭腔颤抖道:“你怎么能给她指路呢!这是要害死你姐啊!”
陈芝香早年因为难产落下了病根,身体本就不好。此刻她的掌心满是冷汗,呼吸也异常急促,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断重复着“快去找小玲”之类的话,坚持要贺炜灿带她出门。
“妈,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听到关于姐姐的事,贺炜灿顿时彻底慌了神。
而另一边,贺世昌像是想起了什么,顾不上交代,扭头就朝院子旁的小仓库外跑。李泰缘忍不住追了过去,眼瞧着老爷子一路小跑进仓库,摸出钥匙打开了个上了锁的柜门,飞快地从里面找出了一把老旧泛黄的油纸伞。
“二丫头,照顾好你妈。我得去你姐家一趟。”
院子里,贺世昌夹着那把发黄的油纸伞,推着车就要往外走。
“爸,你这眼睛到了晚上就瞧不清东西,再说马上就要九点了。你忘了村里的规矩么?还是让我去吧!”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眼看着向来遵守规矩的父亲不惜冒着打破宵禁的风险也要外出,贺炜灿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本着看热闹的心态,李泰缘也自告奋勇,表示可以陪他一起跑一趟。
贺世昌看了眼时间,犹豫片刻,还是咬牙同意了。
他从屋里拿了个红色的灯笼和柳条分别递给二人,再三叮嘱贺炜灿和李泰缘,红灯笼有辟邪驱鬼的作用,千万不能让里面的烛火熄灭;不管在路上看到、听到什么,都不要停下来。务必在九点前赶到贺玲家,并将这把油纸伞放在她房间的门后。
李泰缘接过那些东西,细细检查了一番,指着某处道:“叔,这灯笼破了个洞,里面的骨架也折了,怕是会漏风。”
“定是在仓库里放久了,被老鼠弄坏了。你们先别急着走,我且给它补一补。”
陈芝香着急忙慌道。
趁着妻子修补灯笼的功夫,贺世昌交代儿子道:“今晚你就住你姐那边,等明天一早,我跟你妈收拾好东西再来找你们。切记,晚上家里的门窗一定要锁好,如果听到外面有人喊你们的名字,要进屋来,千万不要作声。你那个三堂婶是回来找替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