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B级难度的生路绝不可能如此简单。
廖华容心里想着,按住了周雨婷,不动声色道:“丫头,别冲动。那几件衣服的提示太过明显,看上去更像是陷阱。”
在廖华容看来,虽然乘务员可以免疫攻击,不管是穿黑衣还是白衣的工作人员,所属于的都是非人类的阵营。身为乘客的他们一旦抛弃了自己的身份,选择加入到乘务员的阵营之中,恐怕便再也无法离开这趟列车了。
“确实。看不出来啊,老廖。我以为你浑身上下除了肌肉就没别的东西了,没想到还有点脑子。”
李泰缘正好走到附近,听到二人的对话后,忍不住插了一嘴。听对方这么说,廖华容差点气的想吐血。
“都什么节骨眼了,你还在这里乱逛!想出什么对策了吗?”廖华容捂着伤口,狠狠白了李泰缘一眼。
后者点了点头,一脸淡然:“虽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但应该八九不离十吧。”
“什么办法啊李哥?你快说啊,我这里已经撑不住了!”
贺炜灿浑身浴血,他喘着粗气不断后退,那些眼球和人头正以疯狂的速度增长,转瞬间便密密麻麻占满了所有墙壁,光是视觉上的冲击,便足以令人感到窒息。
“可以了,愣头青,赶紧回来吧。”
李泰缘拍了拍贺炜灿的肩膀,随后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几名面带诡笑的白衣乘务员身边,指着同伴道:“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这节车厢已经没有空位了,能不能劳烦几位给我们让个座?”
此话一出,贺炜灿和周雨婷皆倒吸了一口冷气。而廖华容听后,却是眼前一亮,思路豁然开朗。
原来真正的生路不在于制服,而在于乘务员的行为:那些眼球不会攻击座位上的人。
这次的提示在于,比起被锁链束缚在原位的乘客,眼前这些工作人员是可以自由起身的。而通过之前赵立杰提供的情报,他们早就掌握了一条规则:身为乘客一方,完全可以行使自己应有的权利,向工作人员寻求帮助。
如果把心思全扑在寻找生门上,以为换了制服就能躲过袭击,那才会将自己推向真正的死路。
果不其然,在听到李泰缘的话后,四名乘务员带着愤恨怨毒的眼神,一脸不甘愿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在他们起身走进过道的瞬间,蠕动的地板里骤然伸出几双惨白枯瘦的鬼手,将他们拉进了地面。周雨婷见状,连忙扶着廖华容坐下,而贺炜灿则挨着李泰缘,坐在了二人身后。
墙面里的怨灵嘶吼,脚下由血肉组成的地面不断蛄蛹着,发出古怪的音节,变得如同沼泽里的烂泥。众人只觉得身体一沉,李泰缘低头,发现自己小腿以下的部位已经完全陷入了地面。
周雨婷紧紧攥住了廖华容的手,随着身体的下沉,她感觉到胸口的压力越来越重,一股强烈的恶意包围着自己,令她无法喘气。
一股难以名状的压迫感从车厢四面八方袭来,心跳,汗水,呼吸……贺炜灿感觉自己脖子以下的部位已经完全僵硬,眼看着那恶心的肉泥即将没过口鼻,他紧紧闭上了眼睛。
“没关系,很快就会结束了。”
李泰缘的视线被一片血红所覆盖,意识和身体像是一块被丢入海中的石头,不断下坠,被一望无际的血海包裹、吞噬……大量腥甜的液体灌入气管,令他呛的无法喘气。大脑的血管急速膨胀,像不断被吹胀的气球,下一秒便要彻底爆炸。
恍惚间,李泰缘感觉有什么滑溜溜的东西贴着自己的身体,如灵活的鱼儿一般游弋在四周。靠着感觉,李泰缘伸出手抓了几下,很快便感觉自己攥住了那冰冷黏腻的东西。凭着感觉将那东西递给廖华容后,李泰缘彻底失去了力气。
四周的血水带着恐怖与黑暗飞快褪去,朝阳透过窗户,照在了李泰缘脸上。
轻柔的女声随着音乐响起:
「各位旅客请注意,前方即将到达玖安站。玖安站是本次列车的终点站,请各位旅客收拾好自己随身携带的物品准备下车。欢迎您到美丽的玖安来观光旅游,祝您旅途愉快。」
尘埃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床头小桌上发黄的苹果核、零食包装袋随意的散落着,对面床铺,一个烫着卷发的中年女人正撅着屁股半跪在床铺上,麻利的叠着被子。
段运锋拿着牙刷和杯子走进车厢。
他看了眼上铺,坏笑着踮起脚尖,用冰凉凉的手碰了碰熟睡女友的额头:“懒猪起床啦,这么爱赖床,还怎么上日峰山看日出啊。”
李泰缘从床铺上缓缓坐起,感觉头顶一阵摇晃。
贺炜灿缓缓从梯子上爬了下来,他睡眼惺忪的打着呵欠,从床底拖出了几件行李。整理完毕后,他朝李泰缘笑了笑,率先拿着东西走出了包间。
一切如常,死去的人也还活着,就好像昨晚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梦而已。
“东西到手了。”
廖华容坐起身,拍了拍下铺的床板。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清楚,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下是涌动的暗流。
如果时间并非真实,那么现世与永恒,痛苦与极乐,善与恶之间所谓的分界线,都只是一种幻象。在真实与虚幻之间,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隐秘。
李泰缘扬起嘴角,盯着窗外的阳光,琥珀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异样的神采:“这趟旅途总算结束了。”
随着一声长鸣,火车像一条绿色的巨蟒,缓缓驶进站台。
看着家乡熟悉的站台,贺炜灿心中对亲人的思念更甚,恨不得立刻飞回家见到父母和姐姐。车刚停稳,他迫不及待迈开大步,踏出了车厢;蒋佩佩抱着孩子,赵立杰提着大包小包,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穿过走廊,排队下了车。
背着大包小包、拖着行李箱的乘客鱼贯而出,不一会的功夫,站台上人声鼎沸。
廖华容将黑太岁装好放进背包,确认万无一失后,才跟李泰缘一起离开了列车。两个人在站台上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只觉得恍若隔世。
“喂,儿子啊,妈已经到了。哎哟这个玖安站,人多的很嘞。你在出口等我是伐?好好好,马上来了哦。”
胡春花夹着手机,风风火火提着包从李泰缘跟廖华容身边擦肩而过。
周雨彤和段运锋这对小情侣一如既往地精力充沛:“我做攻略看到说日峰山那边的特色豆花很好吃,对了,还有猪肉梅干菜锅盔、当地的烟熏腊肉……”
“说好的爬山,你怎么净顾着研究吃了?没发现你的脸比之前圆了不少吗?”
“段运锋,你是不是想死!”
周雨婷卷起手里的旅游指南作势往男友身上打,不小心没抓稳,那张纸被风一吹,晃晃悠悠飘到了前面某个黑衣青年的脚边。
她连忙小跑过去,谁料对方先自己一步捡起了纸,展开细细看了几眼。
他绅士的将东西递给周雨彤,面对女孩的感谢,青年唇角微微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仿佛沐浴在阳光底下似的:“日峰山是个很美的地方,祝你们玩得开心。”
周雨婷怔怔的看着对方,心里涌现出了一股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
李泰缘看了眼不远处的段运锋,朝周雨婷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纵使前路崎岖,愿你一往无前。”
身旁的廖华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拉低帽檐催促李泰缘赶紧离开。周雨婷立在原地,看着那两人的背影,脸上一片茫然。
段运锋追了过来,掐了掐女友的脸,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嘿,看帅哥看呆了?”
“不是,我只是觉得他们看上去有些似曾相识。”
周雨婷喃喃念叨着,目光紧紧跟随着二人,尤其是那个戴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直到对方消失在人潮中,她才落寞垂下了眼眸。
段运锋忍不住笑了:“瞧你这记性。他们不就是睡在咱俩对面中下铺的么,跟那俩人坐了一路火车,能不面熟吗。快走吧,你不是嚷着肚子饿了吗?我带你去好吃的。”
周雨婷走在男友身边,看着对方的侧脸,头顶绚烂的阳光令她有些睁不开眼。
她忍不住停了下来,扭头望向身后:那列K109次列车正静静地停在站台边,阳光下,深绿的金属铁皮中隐约露出铜锈的斑驳。站台上,一张张鲜活的面孔有说有笑来来往往,嘈杂的场景将自己的思绪一下子拉回了现实。
或许自己只是做了个噩梦吧。
温暖的朝晖穿梭于微隙的气息,透过站台边的石柱映射在二人身上。周雨婷长舒了一口气,与段运锋十指相扣,并肩走向检票口。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
“呵呵,可能是火车上冷气太足了吧。”
水泥地面上,周雨婷脚下的影子被拉的很长。随着她的渐行渐远,那狭长孤单的影子也慢慢揉进了屋檐下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