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婷也不知道怎么了。
原本因为放假旅行的关系,自己一路上的心情都很好。可直到今晚踏上这趟列车后,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异始终萦绕在心头,就连车上的工作人员也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此刻胡春花还在卫生间里没有出来,周雨婷等在门外,无意中看到不远处有个正背对着自己,站在11号车厢门旁的黑衣乘务员。
她面朝墙壁,上半身隐没在黑暗中。从背影来看,那女乘务员身形瘦高、四肢纤细,脚踩一双鲜红的高跟鞋,身材可以说非常好。可是她的下半身在过道黯淡的灯光下显露着一种不健康的白,简直和电视上那些停放在太平间的尸体一样毫无血色。
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女乘务员突然扭过头,脑袋竟诡异的旋转了180度。
她涂着血一般的口红,笑起来露出了一排白森森的牙齿。视线对上的瞬间,女人僵硬的歪着脑袋,以一种诡异扭曲的姿势朝周雨婷靠了过来。
周雨婷被吓得连连后退,毫无征兆地,卫生间的门“啪”的打开了。
胡春花擦着手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周雨婷后,她侧身让了个空间,笑着说道:“姑娘,快去吧。”
见周雨婷满脸惊恐,胡春花疑惑的回头看了眼她紧盯的方向——车门边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乘务员的身影。
“阿姨,我害怕……刚刚那里有个女人……”周雨婷嘴唇惨白,说起话来直打哆嗦。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胡春花见女孩实在吓得不轻,以为她被男友之前讲的鬼故事吓到了,连忙安慰了起来:“没事没事,害怕就别锁门,阿姨在外面帮你守着。”
周雨婷勉强点了点头,看了眼卫生间亮起的指示灯。确认还是绿色后,她将门留了条缝隙,这才提心吊胆走了进去。
两个女人结伴回到了包间,李泰缘看了一眼时间,距离熄灯只剩不到五分钟了。
廖华容注意到,周雨婷在回来以后脸色就变得有些不对劲。
反倒是胡春花还跟没事人一样,坐在床边喝了口水,看着漆黑的窗外感叹:“也不知道开到哪里了,外面怎么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见噻。”
经她这么一提醒,周雨婷才发现整趟列车的窗外都已经被迷雾所包裹,别说看不到一点灯光,就连列车在轨道上运行的声音也听不见。
这种感觉,好像他们现在所处的并非正常世界,而是某个神秘诡谲的异次元空间。
“快上床休息吧,马上熄灯了。”廖华容摸了一下周雨婷的脑袋。
他的行为很有分寸,没有半点占人便宜的意味。感受着那粗糙宽厚的掌心传来的温度,周雨婷莫名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每每遇到困难时,似乎只要有父亲在,自己就不会感到恐惧和迷茫。
有了廖华容的安抚,周雨婷稍稍宽下心来。她爬上楼梯,看到男友已经熟睡,于是放轻动作钻回了被窝。
“姐,你也赶紧上床吧。一会儿熄灯后不要看手机,别说话,也别乱动。不管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都不要管。保持入睡的状态,就算睡不着也要装睡,明白吗?”
廖华容爬上楼梯,回头提醒了胡春花一句。
后者一脸莫名,掀开被子躺了下来:“哎呀,放心好了。出门在外,我也晓得要做个有素质的人。你们要睡觉,我肯定不打扰了呀。不过打呼噜我是控制不了的,你们多多包涵。”
“还有两分钟熄灯。”
李泰缘早已钻进了被窝,他双手抱头,平躺着看向了上方的床铺,嘴角上扬:“都捂严实些,小心人家掀被窝哦。”
此刻的包间内除了熟睡的段运锋,另外五人都还保持着清醒。听到李泰缘的话后,贺炜灿打了个冷颤,面靠墙壁,将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对面的周雨婷也钻进了被子,甚至连脑袋都不敢露在外面。
胡春花翻了几下身,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似乎正在酝酿睡意。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老老实实按照广播的要求上了床。在外面的过道,仍有几个零零散散的乘客坐在椅子上;也有人依旧我行我素,该上厕所上厕所,该聊天还在聊天。
不止是李泰缘二人所在的车厢,其他几节卧铺也是同样的情况。看来那些参加任务的感染者为了自身安全,都没有选择像廖华容这样多管闲事。
广播再次响起,这一回,播音员的声音比之前更加冷漠:
「尊敬的旅客朋友们,列车即将熄灯。最后警告:卧铺车厢的旅客请在熄灯前回到你们的床铺,即便没有睡意,也要躺在床上。列车停靠之前请勿逗留在地面,否则将会有生命危险。」
“草,TM有完没完?来劲了是吧!”
“哪个神经病播的广播?我要投诉!”
“乘务员呢?不管管???”
四周的包间纷纷传来乘客的咒骂,原本还算安静的车厢在这通广播响起后瞬间炸了锅。
然而广播里的声音丝毫不受影响,还在持续播报最后的倒计时:「距离熄灯还有最后三十秒。30、29、28……」
“他妈的,老子要去前面看看,这些工作人员在搞什么鬼。”
“我也去,太过分了,大晚上搞这种东西吓唬谁呢!”
几个忿忿不平的乘客走出包间,打算一同前去工作间找人要个说法。抱着看热闹的心理,胡春花也爬了起来,探头向外看了一眼。此时,几个小伙子结伴集结在了过道里,正准备朝车头走来。
随着广播读秒进入尾声,车厢顶部的灯开始变得忽明忽闪,广播也像受到了干扰,伴随着「滋啦滋啦」的电流音,原本吐字清晰的男声逐渐变得含糊不清。
不知是不是中央空调出了问题,车内温度骤降,刺骨寒意直往人骨缝里钻,冻得胡春花直打哆嗦。
灯光熄灭的瞬间,车厢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那几个年轻人不知看见了什么,纷纷发出了惊恐的尖叫。不光是他们,其他车厢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
那些叫声急促又短暂,夹杂着类似皮肉撕裂、骨骼折断的声响,听上去凄厉无比。
“妈呀,出什么事啦!”胡春花发出一声惊呼,刚想摸手机看看发生了什么,立刻被廖华容的威胁声呵斥住了:“不想死的话赶紧躺回去!”
“好像出人命了呀,怎么能不管呢。”
胡春花这回没有再理会廖华容,而是打开手机电筒走出了包间。
可就在她刚走到包间外的下一秒,众人都听到了「轰」的一声巨响。
胡春花的身体就像一只被填满了气的气球,仅是一瞬,就彻底炸成了碎片。还亮着灯的手机应声掉落在地,大滩鲜血混合着碎肉喷溅的到处都是,地板上,还散落着许多肢体碎块。
人在受到极度惊吓时,往往大脑处于空白的状态。此时的段运锋就是这样。
原本熟睡的他被嘈杂的吵闹声扰醒,刚睁开眼,便看到了这骇人的一幕。
他张大嘴巴,感觉自己的声带都像被冻结了一样。巨大的视觉冲击令他哑然失语,直接呆愣在了床上。直到听见上铺女友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段运锋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
“不要下床,不要乱动,躲进被窝里。不然我们都会死的……”周雨婷颤颤巍巍的告诫着身下的男友。
车厢内的惨叫声持续了近半分钟。
突然之间,一切外面的动静就停止了。
空气里弥漫着死一般的沉寂,还有一阵阵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
但凡熄灯后没有上床、或是听到动静下了地的人,都在黑暗中化为了一滩肉泥。
在这一刻,所有活下来的人终于意识到,那广播里说的都是真的。
没有人敢说话,也没有人敢再违背广播的意思。床铺成了最后安全的岛屿,所有幸存下来的乘客都裹紧了棉被,一动不动的蜷缩在那方寸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