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用不完,也得掰开他的嘴将饭食茶水的给生灌下去——为了他的银子,拼了,全拼了!
而后一阵风似的飞进衙门里,只留下陆晚凝和小伙计站在门口的鸣冤鼓下面。
稍稍错了点视线,陆晚凝看到那硕大的鼓面,衬得眼前小伙计瘦瘦弱弱的一只,却硬挺着一根脊梁骨,颇惹人侧目。
她不禁心头一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小伙计聊了起来。
但一开口,陆晚凝就后悔了。她不禁轻咬下唇,脑袋里连着转了三圈,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于是乎,哑着嗓子小声询问道:
“你……叫什么来着?”
“啊,小的姓戴,老娘给取名叫一松。您贵人多忘事,手底下又好几十号人,不记得了也是正常。”
戴一松笑着,面色坦然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甚至他还在帮陆晚凝解着围。听着他的话,令陆晚凝心中一暖。
但听到他如此说道,陆晚凝却还是十分的不好意思。从她将白金翰开业的时候,其实就立志要做一个完美的老板来着,那必然不能连自己手底下的人叫什么都不知道吧。
陆晚凝掩去眼底的两抹羞赧,语气十分认真地说道:“戴一松,好名字,我记住你了。”
经过这一件事,虽然细小的几乎微不足道,但也让陆晚凝暗自做了个决定——她要记住每一个手下的名字,不是单纯的老板和员工的关系,而是发自内心地去理解、去尊重,认识他们、认识他们,并与他们交朋友。
因为她发现,像戴一松一样的小伙计,身份低微丝毫不会影响着他们亦拥有的属于自个儿的傲骨和坚持。他们往往在朴素、平凡、踏实等司空见惯的特征之下,蕴藏着多种宝贵的品质。
比如今日,戴一松的主题是:勇敢。
朝着眼前的小伙计,陆晚凝展露会心的微笑,她又问起了一些生活上的基本情况,戴一松则大大方方地回答了下来。在一番短暂的交流之后,陆晚凝了解到了眼前人的过去和背景。
同她猜想的不同,戴一松并非朔州城的本地人士。他来自偏僻的州县村落,家里只有薄田一亩半,先考去世多年,只剩老母一人将他和兄弟姐妹拉扯着长大。
作为家中长子,他选择外出做活,兜兜转转地,来到了朔州。而进城后正好又遇到了白金翰开业前在招聘员工,这才成了陆晚凝手下的一员。
按照戴一松的说法,他将月钱平均分为两份,一半托老乡带回故里,贴补家用,一半自个儿留着,攒成老婆本。瞧着他那羞涩的笑容,陆晚凝心中油然而生一阵好奇。她也张口问了出来:“在你们那儿,取个媳妇儿需要多少钱?”
“二十两。”
“二十两?!”瞪大了眼睛,陆晚凝表示不可置信。
看出她的惊讶,戴一松却是苦笑了一下,缓缓地解释道:“是啊,二十两。彩礼钱十两,置办物件儿,宴请宾客,都得要钱。零零总总下来,真真是至少二十两啊。”
说完不由得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戴一松的眼中浮现出无奈之情,想起什么,眼中划过一丝伤痛,但很快就默默地收敛了眸色,垂着眼睛不说话了。
而站在他面前的陆晚凝,缩在袖子里的手不自觉地一抖。其实单就她方才拿出来诱惑总捕头老吕、给对方画饼的那袋银子,就有将近一百两。早已远超了戴一松所说的数额。
对于该时空百姓的生活水平,陆晚凝先前是略有耳闻的。她曾估算过,二十两银子大概能够一个四口之间一整年的开销。但数字是数字,如今强烈的对比发生在眼前,才让她忍不住心尖尖上如同被针扎了似的抽痛不止。
她又不禁想起了镇朔州黄全,想起了商陆带回来的,清点下来的黄全库房里数不胜数的金银财宝目录。
那些金山银山,甚至被堆放在角落里积灰,而绝不会进入百姓嗷嗷待哺的众口之中。
陆晚凝感到了一阵悲哀。
她若有所思,捏紧了手中的钱袋,眼中渐渐汇聚起一团明亮的光。她设想着,若是那笔钱能够为她所用,必然要广泛地投入到民生中去,改善百姓的生活水平,使老有所养、幼有所长,而无冻馁者弃骨于道旁。
这是一个宏远的目标,但每一次想起都十分的激励人心。
暗自下定了决心,陆晚凝面上不曾显露,但心里已经开始谋划起周全详实的计划。
左右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那总捕头老吕总算是回来了。他姗姗来迟,又是一脸菜色,直到看见陆晚凝了才挤出两抹缓兵之计的微笑,便可轻易猜出,这一趟怕是没请下什么命来。
“劳您久等了陆掌柜。知州大人确是用完早膳了,但他,额,有这个喝茶的习惯,还在温水煮茶呢……”
一边说,老吕一边观察陆晚凝的神色,他那狡黠不定的眼睛似乎在琢磨着该编排些什么台词才能稳住陆晚凝,进而稳住他那还没到手的银子。
于是他又苍蝇搓着手地试探道:“要不我再去给您通传一声?”
“不用了。”陆晚凝淡定地一笑,对总捕头施行了客气的一礼,且听她说道:“不敢再劳烦捕头。只是我今日前来,有一物要递呈给知州大人,虽不能面见,但请捕头代为转交。”
言罢,陆晚凝还是从袖子里把钱袋取了出来,然而,眼看着要交给老吕的时候,陆晚凝却手腕一转,扯开钱袋口,取出了一锭银子。
到嘴边上的大袋金银变成了一小锭,总捕头的肺都快炸了。但他也知道,自己没办成人家期望的事,便没资格去奢望更多。贪念不满地勉强接过那锭银子,老吕抿了抿唇,神色不太自然地对陆晚凝回答道:
“知道了。会交给大人的。”
热脸一下子退化成了冷屁股,这幅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操作,着实令人不齿。以至于旁边看着的戴一松从鼻子里喝出一声冷哼。他斜睨了总捕头一眼,满眼中写满了不屑。
感受到了来自小伙计的鄙夷,总捕头却一扬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