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岂有此理!滚,都给我滚出去……!”
庄园大堂,鲁海漕颤动着稀疏的八字胡,正双眼喷火地怒斥着几个清扫茶碗碎片的丫鬟。
为了能让赵元身败名裂,他才继续谋划布局让陆瑾瑜带领一众书生学子,暗地里放出风声给那赵元扣帽子拉仇恨。
未曾想那个乡野小子当真狂到了骨子里!
不仅没有丝毫的谦卑和收敛,反而顺杆子往上爬,放出了不可一世的狂言。
说什么举办天下第一文会,还留足了时间给文人士子们赶来永宁?
这是要以一人之力挑衅整个天下的士林文道啊!
还有那个什么冰雕美食文化节?
在这骄阳似火的夏季,他竟然想用价抵黄金的冰块去做冰雕?
他赵家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就算他赵家初来永宁最鼎盛的时候也做不到吧?
如此无知无畏,简直是滔天的张狂!
“知府大人请息怒!”
堂下站着的陆瑾瑜,见状轻轻合起了手里的折扇,上前一步道:“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岂不是正好遂了大人的谋算?”
虽然陆瑾瑜也看不懂赵元嚣张狂妄的缘由。
但这样做所带来的连锁反应,绝对是他们最想要的结果。
说着,他瞥了眼一旁始终保持着沉默的地主郝有才,又道:“还有,那个六大粮行的主事人和五万两官银,已经悉数到了永宁官驿。照我说,那银子可以慢慢清点,就不要……!”
“愚蠢!”
鲁海漕噌地转身,有些愠怒地盯着陆瑾瑜:“本府说了多少次,绝不能有动那五万两银子的心思。不仅要给,还要尽快给他赵家送过去。吩咐下去,两天之内必须清点完成!”
“大人,那小子这般逆常理而为,至少说明他已经有了危机警惕心,万一拿了银子……!”
“拿了银子如何?他还敢跑路不成?”
鲁海漕再次打断陆瑾瑜,斥责道:“依赵家村的目前状况,他只会加速各种修造施工的进度,更加急于安顿那些流民。只等银钱消耗殆尽,就是他完蛋瓦解的时候!”
陆瑾瑜微微皱眉。
但见鲁海漕成竹在胸,便也不敢多言,只得点头道:“大人所言甚是!”
事实上,这一刻的陆瑾瑜,同样郁闷到了极点!
一直以来,他都本着先下手为强的心思在行事。
甚至他以为这次精心谋划的污蔑诋毁,至少会给赵元带来一些精神上的打击。
不曾想竟会和前几次一样,仍旧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浑不着力。
更可气的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很快就要离开永宁赶赴上京。
因为今年的会试突然提前到了下月立秋。
很多外地赶来参加夏节文会的文人士子,已经紧急离开了永宁。
更重要的是,同在永宁的魏无期这次也要回京。
他的刺史父亲陆山林,已经派人送去了拜帖书信,请求让他同路随行。
按照父亲的意思,这是一个和儒林泰斗拉近关系的天赐良机。
可他陆瑾瑜不甘心就这样走啊!
因为他还没有弄死赵元,甚至连方彤都还没有拿下。
似是瞧出了陆瑾瑜内心的纠结和挣扎,大地主郝有才忍不住轻声嘀咕道:“陆公子的确不必心急,我郝家也不是吃素的,相信要不了多久,赵家村就会麻烦不断。即便造不成大的破坏,也定会让那赵元焦头烂额不得安宁。”
此言一出,鲁海漕不由诧异地瞥了眼郝有才。
显然这个地主老财,和陆家的关系的确非同一般。
而且现在,他也通过一些手段,弄清了陆家和大皇子之间复杂的间接关系。
何况因为赵元,他已经和陆家深陷一条船,不得不放下架子和这个土财主打交道!
是以听到郝有才的一番言辞,便也忍不住问道:“难不成郝员外,是有了什么奇招良策?”
“回知府大人!”
见鲁海漕正面问话,郝有才急忙躬身施礼:“如大人所知,那赵元在方明德的庇护下,强行买走了我郝家五百亩田地。这口恶气,我郝某人可一直没有咽下啊!”
郝有才深吸一口气,接着又道:“但在永宁这一亩三分地儿,敢得罪我郝家,就不会让他有好果子吃。所以在此之前,郝某还想着,想着请大人先帮个小忙……?”
“说!”
鲁海漕不动声色地瞟了眼陆瑾瑜。
看得出来,这个土财主已经开始向赵元下手了。
但这种未经允准而私自行动的做法,让他有种不受掌控的感觉,极其不爽。
“还请大人予方明德手书一封,趁着表达关切流民安置的问题,过问一下田产土地的事情!”
“什么?”
鲁海漕八字胡一颤,没好气道:“已经卖予人手的田产土地,还有什么好问的?!”
大乾的土地私有制明文规定,就算一个只有贱籍奴隶身份的人,只要那人手里还握有家族的田产文书或屋宅地契,那便仍旧是他的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更何况这种已经完成了交易的买卖行为!
所以就算买卖过程中,方明德真的存在威逼欺压和坑蒙拐骗,但只要你在买卖文书上签了字画了押,那么一切便已无力回天。
不过鲁海漕话音未落,陆瑾瑜却像是知道些什么,急忙道:“大人有所不知,郝员外说的是暗地里从赵家亲族手里,另外买来的五十亩田地!”
“没错!”
郝有才露出一脸奸笑接着道:“那方明德为了赵元,近日已经找了老夫数次,要求将那五十亩田地一同卖予赵家。甚至私下还放出风声威胁老夫,若是不从,就要以安置流民的由头上报给朝廷……!”
鲁海漕瞳孔一缩,顿时明白了过来。
不得不说这个土财主的确奸猾狡诈,竟还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留了一手。
而且那五十亩田地要是利用的好,绝对会成为直插赵元心窝的一把毒刺。
“好,一封手书罢了!”
鲁海漕点头:“此事本府自会处理,你若真有良策,大可放手去干!”
既然郝有才真对赵元有了算计,那他自然不介意顺水推舟助力一把,也好打击一下赵元的嚣张,提前出口恶气。
至于方明德说什么安置流民,但那又怎样,难道他还敢强买强卖不成?
别说什么上报朝廷,就算是要去告御状也改变不了任何现状。
虽然历朝历代都不乏会有官府强抢民田的事情,但那也只是一些地方官吏为了私欲而恣意妄为罢了,高高在上的皇帝老子可不敢这样做。
因为皇帝老子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国之根本,一旦开了与民争利的口子人心必乱,世家大族更是会为了自身利益而人人自危,甚至是引发祸乱。
“多谢知府大人!”
得到了鲁海漕的定心丸,郝有才顿时欣喜地拱手后退,朝着陆瑾瑜点了点头。
陆瑾瑜自是明白郝有才的意思,抱拳拱手道:“那一切,就看郝员外的手段了!”
在知府鲁海漕的配合下,如果郝有才真有办法对付赵元就更好了,也省去了他的麻烦。
鲁海漕自是注意到了两人的小动作,是以想了想当即也便招呼陆瑾瑜道:“事不宜迟,现在你就亲自去通传六大粮行的主事人前来商议。毕竟本府布下的好戏,也亟待尽快开锣。本府早已说过,定要让他赵元财来财去一场空,不仅是身败,还要名裂。”
“是大人!”
陆瑾瑜闻言心头更加踏实起来,而且他自己也已经打定了主意!
就算鲁海漕和郝有才毁不了赵家弄不死赵元,他也会在上京会试之后赶回来亲自动手。
是以在骑马冲出清风明月斋的刹那,陆瑾瑜的嘴里更是猛吐一口恶气,狠狠地道:“等着吧,小爷很快就会回来的,到时你若还有命在,小爷定会亲自取你首级,还要把那个和你有过婚约的女人,狠狠地压在身下。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