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关百二谁为最?要塞三千此关名。
娘子关,中国古代长城的重要关隘,因唐时平阳公主帅军在此设防、驻守得名。
关城座落悬崖之上,背靠峰峦绵山,居高临下,是出入山西的咽喉,有“三晋门户”之称。
临近关隘,远远望见“天下第九关”的匾额横悬城门檐下,雄伟壮观。
沿着山道,沈月白策马缓行,不禁惊异于眼前的景色。
沿途风景秀丽,杂树丛生,生机勃勃,时有悬瀑飞流而下,喷珠洒玉直泄谷底,与岩石撞击,发出阵阵轰鸣,清脆的鸟鸣隐于山腰某处,无可洞察。
山屋处处、涧溪涌泉随处可见,组成了“小桥、流水、人家”的天然画卷,沈月白边走边暗自称奇:果如塞外江南…
啾…长天之上,神鹰雪宝现形云空之外…
拴好马匹,见四周无人,沈月白展开身形,往山崖之巅掠去。
一黑衣人正负手面天凝思,江湖名剑“壶中月”悬于身侧,衣裾飘飘,神态潇洒。
六哥!沈月白掩饰不住心头的喜悦。
幺弟!黑衣人三十左右,身材修长,面目俊秀,神态懒散,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偏偏一双眼睛特别清亮,如深泉之水,让人过目不忘。
“明月楼”六当家裴浪,燕无敌座下的“观海童子”,十五成名,至今又十五年,昔日的无忧少年今却心事重重。
久别重逢,兄弟欢喜,竟一时相望无语。
又是秋天…裴浪的声音似有无限伤感,是对岁月流逝的无奈。
六哥…三月三日我随九哥回京,芷溪姊姊让我给你带句话…沈月白小心地措辞,生怕撕开裴浪久远的伤痛…
江南陆家…芷溪…裴浪望天自语,白云悠悠,去留无意。
唉…她怎么说?
莫待此情成追忆,文君不悔沽酒时…沈月白与裴浪并肩而立,目送长空。
裴浪的心仿佛针刺一般,隐隐灼痛,心神回到了草长莺飞的江南…也许他是真的错过了…
芷溪姊姊带发修行“水月庵”,至今已十多年矣,那时的我,还是个在你们身后追逐的孩童…
青灯古卷,她的青春便这样日复一日地消磨殆尽…沈月白亦似不胜伤感。
芷溪…芷溪…裴浪面现痛苦之色,一个人,一座城,一生的疼痛。
你们可以重新来过,芷溪姊姊始终没有放弃,提起你,她眼中闪现异样的神采,流露着以前特有的害羞神情,她没有恨你,她一直都对未来充满希望…
还能回到从前么?十二岁那年,他随师父下山进城置货,在街角处遇到了十岁的她,自此终生刻骨。
自那时起,每次进城,她都会在街角处等着他,或几块点心、或一包糖炒栗子、或一只烧鸡、或一包茶叶,直到他十八岁那年,她给了他一方“双荷”罗巾,上面绣着:
《寄裴郎》 月下西楼露沾衣,北雁几行意迟迟。莫待此情成追忆,文君不悔沽酒时…
沈月白捎给他的话,便是罗巾的最后两句…
他的思绪飞回少年,那个在街角处等待的女孩,已成江左有名的才女,被称为“书画”双绝,京中人都以能得到她的尺幅小卷为荣,自十五岁开始,上门提亲的达官显贵就如同过江之鲫…
某天,她神态哀婉地道,陆父已将她许给江左王家,这种全为私利的婚姻,她誓死不从…她已准备好随身细软,与他私逃…
私逃…私逃…少年喃喃自语,不知所措…命运为何如此这样捉弄他,非在他的生命中刻划出这样浓重的一笔?
他不知如何回答,任何答复都超出他少年思维的极限…
啊…他突然怪叫一声,发疯似地向山上跑去,只留下惊诧、失望、甚至是绝望的少女,独自承受着来自两方的沉重打击…
在后山绝壁,他就这样安静地坐着,从日落到日出,又从日出到日落,泪水流出来,被风吹干,又流出来…从此以后,他便再也没有下过山…
陆芷溪的心死了,死在那懦弱的少年身上,但是,她不怪他,她早已准备好为这份爱情放弃一切,而他却没有准备好…
青灯古卷的日子,再次回想起那个天真为爱出逃的少女,她依旧无怨无悔…
陆芷溪以死相逼,陆父最终屈服,她也就此抛离了尘世的一切,连同她的家族、声誉、初恋和青春。
只在夜深人静时,她总会想起那个少年,那双无法忘记的眼睛,填充着她空虚的青春,给她以隐隐的希望…
掏出泛白的香帕,裴浪轻声念道:芷溪…芷溪…原谅我的怯弱,我辜负了你…他突面容严肃,似有了决定…
我陪你去...沈月白鼓励道。
裴浪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还要我送小纸条么?沈月白认真问道,没有一丝调侃。
裴浪苦涩一笑,略带沧桑和心酸:再说吧…
完颜雍怎么样?沈月白见裴浪如此伤心,便岔开话题。
完颜雍的车队已过井陉关,正往娘子关方向而来,估计明日中午可达,关西四十里有驿站“阳东驿”,军情如火,完颜雍应在此驻扎打尖…车队正车两辆,副车十余辆,随行骑兵、步兵约二百余人…裴浪将打探的消息一一细说。
裴浪道:九平侯一行十四人,隐匿行藏,专走山林僻道。前天傍晚在井陉关东,他们曾尾随车队良久,因地势平坦、戒备森严而无适当出手机会…
九平侯十分机警,我隐藏在百丈外树丛中,几被其发觉,他绕个来回自我背后掩至,幸好我已提前远离…
娘子关与阳东驿之间,道路崎岖,地形复杂,军队不易集结,而两侧山崖耸立,树木遮天蔽日,便于埋伏和撤离,九平侯不会轻易让完颜雍平安抵至阳东驿,待完颜雍车队过娘子关后,我们远蹑即可…
沈月白表示赞同。
二人下山,寻一家客栈歇脚,裴浪多掏碎银三两,让店老板附近再买匹好马,与沈月白坐骑拴在一处…
二人又将别后经历细说,不胜唏嘘…
第二日午时,完颜雍车队如期而来,自南门入关。
打开客栈的临山南窗,远远望去,但见旌旗招展,步兵马兵各分一队,军容肃整,兵士们个个精神饱满,毫无远行的疲态,裴浪和沈月白不禁点头叹许。
车队渐近,完颜雍出现在视野之中,他约莫三十七八岁,黄带束发,体型雄伟,器宇轩昂,鼻直口方,目光坚毅,紫色长衫上佩带玉鱼,散发着雍容华贵之气,北国第一弓“破阵子”与箭壶悬于马首两侧。
左侧马上是一中年将官,四十出头,身材高大,双目睥睨,神态飞扬,有一股横扫千军的霸气,正是完颜雍的亲兵卫队长完颜永胜,其背后“日月金钩”,出道未尝一败,是北国最可怕的武器之一。
完颜永胜的目光若有若无飘向裴浪与沈月白的方向,这是高手间自然的感应,裴浪和沈月白报以微微一笑。
车队缓缓入关,直奔军营,关隘守军分头招呼。
完颜雍令关隘守将与其同桌用膳,询问些军备状况及沿途风土,马夫早早为行军马匹端上水料。
果然,完颜雍并未在娘子关驻宿,出娘子关,车队继续沿官道西行。
两侧山峰高耸,层层叠叠,道路愈加崎岖不平,此段官道异常狭窄,因地形所限,马车只能沿着原有的车辙勉强通过,步兵骑兵并为一队,首尾竟绵延六、七百米,缓慢前行约二十余里,太阳已有落山迹象…
前面的骑兵吹响号角,不久,后面亦传来低沉的“呜呜”之声,他们藉此保持联系,发送讯息。
天色愈加暗淡,初冬的山风响彻峡谷…
左前树林栖鸟无端惊起…完颜雍勒住马,迅速射出一枝箭,取弓、拔箭、射出,整个动作快如电光,浑然天成,为首寒鸦无声坠落…
何方妖孽?现身!完颜永胜浑厚的声音,在空谷回响…
手一摆,凄长的号角前后呼应,狭长的官道,士兵快速集结,分成诸多野战小队,刀出鞘,箭在弦。
前部兵士盾牌在前,长枪在后,紧紧将完颜雍挡在身后。
另有两队弓箭手各约二十余人,迅速抢占谷中险地,居高临下,张弓搭箭,这些随行亲军皆是身经百战、百里挑一的军中健儿。
前方山谷出现十余名佩剑灰衣人,年龄不等,抬一顶软轿,诡异而至,足不带音,宛如幽灵。
离马队十丈处,轿子停落,一人影飘身而出…
斜阳下,他头戴冕冠,身着白衣,腰佩奇古长剑,双目清冷有神,看面相不过四十余岁,颇有几分王侯之相。
一个身高丈二的黑面虬髯大汉肩扛铁棍,立于身后,宛如庙里的怒目金刚。
九平侯?是你!完颜永胜眉头一皱:意欲何为?
取完颜雍项上人头,报灭国灭族之仇…九平侯面色平静,声音不疾不徐。
完颜雍端坐马背,从容道:阴阳交替,五行轮回,国家兴替,自有天道,不循天道,天必亡之…
前辽政治腐败,倾轧成风,贪官横行,民不聊生,大金只不过是顺应天意,略尽人事…
不许你妄议大辽…九平侯轻声打断完颜雍的话:老夫要用你的血,祭奠我复国的大旗…
放肆…见九平侯意在行刺,完颜永胜先声夺人,快速掣出双钩,清啸一声,自马上冲天而起,鹘鹰般向九平侯扑来…
“日月争辉”,漫天洒下一片金光,比落辉更耀眼,金钩带起的呼啸之声,动人心魄…九平侯威震西域,完颜永胜不敢有丝毫大意。
九平侯身形疾退,金刚大汉的棍影如山,兜头照来:让俺金丘霸会会你的“日月双钩”…
钩棍交错,发出闷雷之声…
完颜永胜双臂微麻,借棍力翻身而退,禁不住赞叹:好神力…
金丘霸亦后退一步,亦惊诧于完颜永胜的力道。
九平侯手一挥,身后闪出七名灰衣人,剑光交错中,“七星剑阵”已将完颜永胜困住于阵中。
一灰衣人轻喝一声:起…阵型轮转开来,剑影如浪,呵斥之声暴起。
七人均为一等一的高手,阵法配合得天衣无缝,完颜永胜纵然神勇,一时亦无法脱身,暗暗心急…
完颜雍纵马高岩之上,以观全局。
金丘霸绕过“七星剑阵”,径直向前冲去,随即有十余名军健起身拦截。
金丘霸出身军旅,天生神力,尤善群战,铁棍到处,声声哀嚎,兵士非死即伤。
金丘霸沿着官道一路冲杀过去,棍影闪处,如虎入羊群,所向披靡,觑准最大的一辆马车,金丘霸挥棍狠狠砸去…
完颜雍快速抽出一枝箭来,尖锐的破空之声骤响,直入棍影,钉入金丘霸左肩。
马车周边的士兵迅速集中,形成道道人墙,拼死抵住金丘霸的进攻…
完颜永胜愈战愈是心惊,虽是短短片刻,却从来没有如此艰苦。剑阵出现的破绽总在瞬间闭合,仿佛本就没有破绽,阵法暂时伤不到他,他也一时无法破阵而出…
一声令下,山坡之上箭出如雨,纷纷射向九平侯及他身后之人,却皆在近身处纷纷坠落——他的先天真气,已臻化境,寻常之箭无法伤他分毫。
九平侯手一挥,身后飞出四人,向高坡之上的弓箭手腾空而去,一阵短暂急促的惨叫声后,剩余箭手便无再战之力,四人飞身折返…
冷冷地望着完颜雍,九平侯嘴角现出复仇的笑意,仿如猫儿捉到老鼠…
完颜永胜双钩用至极致,一气攻出三百余招,仅仅重伤一人,轻伤二人,自己却也多处挂彩,而那边完颜雍已置身险地…望着面无表情的剑士,他不禁心生绝望…
完颜雍抽出一枝暗刻鹰首之箭,那箭应弦如电,隐带啸鸣之声,贯透剑阵,自重伤的灰衣人左胸贯穿,剑阵出现微小空隙,完颜永胜长喝一声,身形拔起,便欲突围…
九平侯怒斥一声,身影飞起,掌脚并用,如苍鹰捕兔,复将完颜永胜逼入阵中,同时,身后闪出一名灰衣人,迅疾将缺失的阵脚补上。
望着死去的灰衣人,面貌年轻,九平侯面现悲伤之色,这些都是他收养的孤儿,他传授他们武功,教授他们阵法,是他复国的希望…
他拔出剑来…剑身细长,在夕阳下发出耀眼的光芒,轻轻一抖,“铮铮”之声不绝…
他紧紧凝视着不远处的完颜雍…
完颜雍下马,拔出随身佩刀,面露无畏之色…
金丘霸占据主动,马车周边已尸堆如山,他高举铁棍,又欲砸去…
忽然,马车掀起一角,露出一张美艳绝伦的少女脸庞,看年纪不过十六七岁,眉似寒烟,瞳剪秋水。
她轻声问道:你要杀死我吗?语气平淡,竟没有丝毫的害怕…
金丘霸一呆,震慑于她的镇静与绝世容颜。
今天,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你们杀来杀去,究竟是为了什么?少女微蹙眉头,似自言自语又似在问他。
他呆立着不知如何回答。
霸儿!九平侯的声音遥遥传来,他顿时恢复清醒,重又举起铁棍…
少女闭上眼睛,含苞待放的鲜花就将枯萎…
就在此时,两道身影鬼魅而至,青衣少年将砸下的铁棍抓在手里,而另一人则利刃出鞘,寒光一闪,便自金丘霸的右腰没入。
黑衣人拔出剑来,身形不停,径向“七星剑阵”掠去…正是裴浪。
九平侯身后飞出两名剑客,振剑阻截,裴浪身随意走,堪堪避过,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落在剑阵之中,剑尖指地。
完颜永胜侧目望去,竟是午时临窗微笑的年青汉人…
金丘霸发出凄厉的哀嚎,青衣少年抓起金丘霸的腰带,连同铁棍,远远甩进十余丈外的山沟里…
睁开眼睛,眼前已没有金丘霸凶神恶煞的身影,一个面容清瘦、唇红齿白的少年向她微微一笑,转身飘向前去…
少年的面容,似在梦里出现,少年的微笑,如三月的春风,吹皱了她心底的湖水…
九平侯剑尖抖动,已遥遥锁住完颜雍。忽然,他身形暴起,真气灌注剑身,发出“嘶嘶”之声,“雁落平沙”,剑影如山而至。
完颜雍顿感一座沉重的大山压来,他艰难地举起刀,拼尽全力去应付这无情一击…
九平侯的身影已近至完颜雍头顶五尺之处,他的黄色头巾已随剑风扬起,只是手中之刀却再无力上举半寸…
此身休矣!可惜那经天纬地之志今生再无法实现,他心有不甘…
一条青色身影自他身后电闪而至,手中之笛平举,接下了九平侯的全力一击。
风云变色,飞沙走石,剑影消散,身前的岩块四分五裂…
完颜雍被震的眼冒金花,气血浮动,几欲昏厥。
九平侯疾退,翻身落地…
滚滚内力如江浪之水随剑身传来,剑尖不断在空中比划,九平侯连退三步,方才站稳,定睛望去…
那青衣身影如醉汉一般,在空中不断旋转,复左右纵跃,落在十余丈外的岩石之上,竟是个面容清瘦的少年…
哦…魔笛千重浪…果然名不虚传…竟不知何时忘却家仇国恨,变成了金贼走狗?九平侯微斥一声,轻振长剑,幻出九朵剑花…
完颜雍精神一震,“魔笛”是武林中的神话,却不明白,他为何不趁机取自己性命,反而相救自己?
旋而似有所思,背后筹谋者必为大智之人,禁不住心向往之。
夏虫不可以语冰…说了你也不会明白.…沈月白身笛合一,化作一道青光,径向剑花点去,九声脆响,人剑分明。
二人以快对快,身影乍分乍合,瞬息交手二百余合,难分高下…
呵斥之声再起,“七星剑阵”又将裴浪、完颜永胜卷入剑影之中,但剑阵已无初时的凌烈无比之势。
完颜永胜压力立减,他怒目圆睁,双钩如出窟蛟龙,翻江倒海…
兵刃的交击声、怒喝声、惊叫声充荡着萧瑟的山谷…
黑衣人剑法精妙,连续刺中灰衣剑士或肩或腕,“七星剑阵”瞬间溃乱。
二人相视一眼,长啸而起,落于阵外…
灰衣剑手个个发巾凌乱、捂肩护胸、神态尴尬…
见完颜永胜、裴浪并未乘机追杀,灰衣剑手们垂头丧气地退至轿子两侧,望向九平侯与青衣少年打斗的方向。
完颜永胜飞身退至完颜雍身旁,目光落在黑衣人身上:敢问大侠姓名府第?
裴浪,中原人…裴浪淡淡道,神态懒散。
观海童子?完颜永胜难以掩饰心中的震惊。
我很出名么?我只是狐假虎威罢了…裴浪伸了个懒腰,目光移向沈月白…
九平侯、沈月白分立南北山谷的岩石之上,临风欲飞…
二人均将对方视为生平仅见之对手,面色凝重。
断喝一声,二人几乎同时起身,剑影如山,笛影如潮,自二十余丈外骤然绞在一处,剑笛相交,如闷雷轰响,上空风云变色,周围寒气逼人…
众人屏息静气,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这惊心动魄、旷古烁今的一战…
再战三百余合…
砂尘飞扬,遮天蔽日,金戈之声响彻空阔的山谷,仍是平分秋色…
少女不知何时下了马车,靠在完颜雍的怀里,关切的目光紧盯着场内的青衣少年…
九平侯指捏剑诀,剑尖向天,不断旋转,“风尘不息”…剑影如沙暴降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携带着无可抗拒的狂暴力量…
少女花容失色,几欲失声…
沈月白身形飘起,顺着沙尘之势,宛如风中的落叶,又似海浪上的孤舟,随风浪浮沉…
沈月白暴喝一声,身形一挺,一道高约丈许的笛柱突然出现,如定海神针般抗住了沙暴之威,沉闷繁复的响声过后,风沙尽散,夕光如画…
沈月白身形落地,踉踉跄跄,连吐几口鲜血,面色苍白…
九平侯身形摇摇欲坠,以剑拄地,嘴角溢出血丝,容颜刹时衰老许多…
他抬起头来,语调悲怆:想我九平侯纵横江湖五六十年,今竟败于一少年之手…
前辈没有败…裴浪身影一闪,立于沈月白身侧。
不胜即是败…九平侯神情落寞,忽盯着他:你又是谁?
晚辈裴浪,家师曾多次提起西域之行,将前辈引为平生知己…
原来是燕大侠高足…九平侯面露微笑,神飞天外:说来便来,说走就走,千金散尽,系马高楼…燕大侠才是拿得起、放得下、天下无双的真英雄、真汉子…
听九平侯如此评价师父,裴浪面容一肃,心中激荡。
老夫一心以匡扶大辽,恢复社稷为己任,奈何天不我与?九平侯仰天悲叹:罢了…罢了…非是老夫懈怠,实是天意如此…复国之志,终是烟云...
世事如梦,恭喜前辈,早日勘破红尘…裴浪由衷地道。
九平侯身形一晃,退至轿内,灰衣弟子起步如飞,瞬间而逝。
苍老的声音遥遥传来:烦请小兄弟转告燕大侠,故人期待西域道左相逢…
完颜雍制止住士兵的追击。
天色渐暗,倦鸟归巢,影影从从,林中暮霭升起,峰巅金光闪耀,夕阳用尽最后的力气,跃入西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