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潘暠安排严非旭把一大包从亨利国寄来的油画材料送到画家彼得皮劳的画室。
严非旭走到单位附近的一个地下球囊公交站,看到一个停在站里的球囊,他走过去,门开了,他进去坐在球囊的半环形座位上,看了一眼在座位前面小茶几上用于图像采集的摄像头,智慧联网系统已经从他的容貌中读出他的个人信息,在屏幕上打出一行字:“目的地?”
严非旭输入地址并按下绿色的确认按钮后,球囊的门“唰”地一声关上,随即,掉入地下,向着一百五十公里外的彼得皮劳工作室驶去。
为了防止忽热忽冷气候对交通的影响,经过数千年的持续打造,亨利国在每座城市地下都铺设了巨大的,极其复杂的真空磁悬浮管网,管网里管线纵横交错,节点星罗棋布;能够容纳四个人的球囊悬浮在真空管线中,按照计算机优化路线,以极高的速度运行,安全地把乘客送到离目的地最近的球囊乘坐站。
可以想象,在一个近千万人口的城市里,地下暗藏着一个多么庞大的球囊公交系统,这个系统就像人的血液系统,每个球囊如同是一个个小小的红细胞,它把乘客当做氧分子,抱负在体内,穿过粗粗细细的血管,送达到他要去的地方。
球囊停住,门打开,严非旭提着包从里面出来,一阵清爽的风带着桂花的香味扑面而来,顿觉神清气爽,抬眼向前方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池清水,水面像镜子平静,倒映着池边三层楼高,四个篮球场大小的建筑,建筑线条简洁、明快,用上好的浅灰色石材装饰四周的墙壁,墙壁中有好多扇从一楼贯穿到房顶的窗户,宽大的窗户上镶嵌着玻璃,玻璃发着神秘、幽暗的蓝光,建筑物的四周是不大的树木,新种的花草。
严非旭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打开手机查看,看到此刻山体外正是三阳开泰——三颗恒星同时出现在天空,显示山外温度已经有八十多度,没想到这里却清凉宜人;手机告诉严非旭,这里是亨利国刚建好的领事馆。
看着这造型和装饰充满现代感的建筑,严非旭想起几天前在普罗普以家里见到的碉楼样的公寓,怎么都没有办法把台面放在同一个画面里想象,无奈地只好继续寻找彼得皮劳的画室。
按照手机导航,严非旭到领事馆旁边的一间平房,上面挂着:“彼得皮劳工作室,谢绝参观!”的字样。
严非旭敲工作室的门,一个仆从打扮的人开门,听完他说明后,带他到一间宽大明亮的房间。
房间里,一位穿着被油画颜料沾染成斑斓色彩大褂,身材瘦高,下巴长着一绺山羊胡的人,正站在梯子上,为一幅整整一面墙的油画补色,画面上描绘的是在德纳巴恒星年轻时,从墨亨利星升起的时刻,恒星的晨光把连绵不断山脉顶部的积雪、山中森林、山底草原镀上一层金色,从山间一泻而下的瀑布也闪着金光;晨雾像薄纱,在山底缠绕,宽阔的草原上有人骑马,有人放牧,连绵不断的房舍,有炊烟袅袅升起,有三五成群的小孩,背着书包行走……。
就在严非旭看的愣神的时候,“咳咳”的咳嗽声吸引了严非旭的目光,他抬头见彼得皮劳从梯子上下来,走到自己身边。
严非旭向他说明来意。
彼得皮劳笑着帮严非旭把包放在一张被涂染成五颜六色的桌子上,指着画问:“喜欢吗?”
严非旭回答:“喜欢。”
“这里条件不好,你随便坐。”彼得皮劳说着,把一瓶矿泉水递给严非旭,自己也打开一瓶,坐在桌子边的麻袋上。
严非旭接过水,四周看看,没有见到像样的板凳,拉过一张纸,盖在桌上,抬起屁股,坐在上面,打开水瓶,喝了一口,然后从画面的构图、线条、形状、色彩、光线方面向彼得皮劳表达了自己对这幅巨画的理解。
彼得皮劳认真地听着,不时插话和他讨论一些细节,在严非旭讲完后,彼得皮劳凝视着油画,咂咂嘴,低沉地,长长叹口气:“哎——!”
“嗯?”严非旭以为自己那里说的不合适,迟疑地看着他。
“哦,”彼得皮劳看出严非旭的疑虑:“我刚开始做这幅画的时候,汤姆逊到我这里来,和你一样,送包裹。嘿嘿,也说过对画的理解。”
“哦!”严非旭没有想到又遇到一个和汤姆逊熟悉的人。
“我是亨利国人,汤姆逊是比星国人,你那,我听你口音像是哈塔兹国人?”彼得皮劳问。
“是的。”
“我们来自不同星球,哈哈哈。”彼得皮劳笑着说:“刚才听你讲,你对绘画也有研究嘛。”
“谈不上研究,就是感兴趣。”严非旭觉得自己有在关公面前耍大刀的嫌疑,连忙解释。
“艺术是相通的,不分国界,种族。”彼得皮劳见状,帮助严非旭圆场:“绘画是一门艺术,当然也是相通的了,这根本是因为人们对美的感觉都是相似的,在一起欣赏艺术品,如绘画、音乐,舞蹈等等,就会产生的共鸣。”
“嗯。”严非旭回应。
“但是,每个人对艺术观察角度不同,带来的感受也就不同。”彼得皮劳说着起身,从桌子上那堆画稿中翻腾起来,拿出一张彩色的画稿说:“你看看,这幅和挂在墙上的有什么不同。”
严非旭拿起画稿,仔细地和墙上挂着的,快要完工的画比较:“这幅画稿有古典主义风格,而成品更多地汇入了印象主义绘画的技巧。”
“对的,就是这样的!”彼得皮劳连声称赞:“这就要归功于汤姆逊!”
“归功于他?”严非旭没想到彼得皮劳对汤姆逊评价这样高。
“是啊,他建议我用不同的视角去观察,而不是仅仅一个点的透视。”彼得皮劳说。
“哦。”
“他还建议我在做这幅画的时候,用散光源,像在邻比星上,天空中同时出现三颗恒星的样子,光线充足,没有阴影。这样能够给看画的人来了愉快,轻松的心情。”彼得皮劳继续说:“在色彩的应运上,他主张少用赭石、土黄、土红、橄榄绿、深蓝等颜色以免画面色调沉稳、凝重,多用金黄,乳白,亮绿等轻柔风格的颜色,甚至用一些水彩的技法表现,减轻看画人的心里负担。”
“汤姆逊还挺内行!”严非旭由衷地赞叹。
“对的!”彼得皮劳认同:“他还建议,嗷,不是建议,而是教授我如何注意光,色,形,意的结合,达到完美的视觉效果!”说完,他的眼睛注视着前方的空空墙壁,仿佛在同空灵中的人对话。
“你认识汤姆逊很久了?”过了好一会,严非旭轻声问。
听到这话,彼得皮劳的神情有些紧张,回答:“有些时间了。”
严非旭想继续和他聊聊汤姆逊的话题,却被他巧妙地转为两人相互间的自我介绍。
从聊天中,严非旭得知彼得皮劳是亨利国的著名画家,这次是到比星国是为给亨利国在比星国新投用的领事馆创作几幅表现亨利国景色、风土人情的,和国王英武身姿的画。
此后,严非旭成了贸易公司里,彼得皮劳的包裹递送专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