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潘暠接连处理了好几个客户投诉,退单的事,临近中午,感到疲惫,心烦,起身离开办公室,走出公司租的写字楼大门,到旁边的咖啡店吃完简餐,拿了一杯卡布提诺咖啡走向附近的广场。
广场上聚集了不少人,有的在抽烟,有的在聊天,有的安静地坐在长椅上戴着耳机听音乐。潘暠边走,边小口咄吸着咖啡,广场一角三个带着视镜的小桌引起她的注意,她走过去,见小桌上有个牌子,上面介绍说,通过这个视镜,可以看到山体外大自然的景色。
潘暠回顾左右,见没有人注意这些小桌,心想,比星国的人从小就在山体里长大,对山外的景色是什么样,已经没有了兴趣!突然,她想起茱莉亚告诉她,这里晴天的时候,花儿竞相开放,草木茁壮成长,生活在四季分明哈塔兹国的自己,对这种自然现象还没有亲身的感受,打开手机查看天气预报,看到山外天空只有一颗恒星,晴空万里,蓝天白云;稍有激动的潘暠于把手中的咖啡杯放在桌面上,把脸贴过去,眼睛对准视镜。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滩微波荡漾的湖水,湖面一角荷叶连成一片,泛出碧绿的光泽,荷叶中荷花正在开放,眼睛可以看到这个花蕾刚刚结出,那个花蕾就在绽开,似乎隔着能听到花朵开放时发出清脆的“叭叭”声。
视镜娇嫩的花瓣缓缓地张开,如同舞台上的布景在如烟的水雾中,渐渐打开千手观音那雪白中泛着粉红的一个个手掌,颤巍巍地露出青绿色花托,花托上点缀许多明黄色的雄蕊,急切地窥探外面的世界,花托下摇曳着簇簇鹅黄色的雌蕊,争先恐后地向雄蕊招手。
潘暠把视野移到湖边平缓的山坡,看到的景象更让她吃惊,富贵的牡丹,含羞的玫瑰,收敛的蔷薇,张扬的月季,俏丽的风信子……各种各样的花把嫩绿的草地挤得满满当当,潘暠记得在哈塔兹国的家里,这些花都有严格的花期,在不同的时间里开不同的花,现在,他们却扎堆开,享受这难得的和煦阳光,稍纵即逝的美好时刻。
在靠近树林的地方,潘暠见到一片黄色,把镜头拉近,看到那是一片盛开的菊花,不禁吟诵:“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于桃花一处开。”,瞬间,感觉好的爆棚,仿佛自己真成了掌管世上百花开放时间的“春神”。
于是,把镜头移向树丛,果真,白色的梨花,粉色的桃花,火红的石榴花,黄色的橘子花,这些密密麻麻的花,把朵朵梅花比的没有了寒冬的骄傲,也失去初春第一缕清香的味道。
这些来自大自然的美,把潘暠上午的烦恼扫除的一干二净,潘暠一口气喝完杯中的咖啡,把纸杯投入可回收的垃圾箱中,走出广场,向对面临街铺面走去。
路过一家名叫“托阿塔阿”牙医诊所,门口的广告让她停下脚步,原来开这家诊所是位亨利国的牙医,要处理诊所的物品以抵偿债务,广告里有一段特别的注明:债权人优先。
潘暠想起家中还缺一个给小孩装玩具的柜子,牙医是高收入人群,用的东西不会太差,仔细看看广告,今天是处理物品的最后一天,过了这天,所有物品将捐给慈善机构。
没有过多犹豫,潘暠上前按诊所门铃,门铃响过很久,门打开,一位火红头发,满脸皱纹的比星国老夫人带着倦态走出来,潘暠向她说明来意,她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带着潘暠进屋。
这屋是里外两间,外间有二十平方大小,做的牙科诊所;诊所里最新的是那把乳白色的牙科座椅,在座椅的一侧放着许多高高低低、各式各样、颜色不一的柜子,显然,这些柜子是从不同地方、在不同时间拼凑起来的,有的柜门没有把手,用一段绳子当把手;另一侧放着一把没有靠背、外皮破损、露出里面木头和海绵的旋转座椅,靠墙放着两个旧沙发,一个旧茶几。
潘暠看到这种破旧的样子,有些出乎意料,转身想离开,又一想,既然来了,就当逛逛商场,就在屋里走了一圈。
潘暠边走,边向身后的老夫人问:“这些东西出卖吗?”
“卖,怎么不卖!”老夫人回答。
“卖?怎么没有价格签?”潘暠问。
“没有价格签的都被人买走了!”老夫人说。
“这样的东西也有人要?”潘暠感到真正的惊奇。
“有,”老夫人愤愤地说:“还抢着要呐!”
“真的吗?”潘暠吃惊地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老夫人。
“抢东西的都是他的债主。”老夫人说。
“哦?”潘暠显示出要听下去的兴趣。
“哎,这个托阿塔阿可坑了不少人!”老夫人恼怒地说。
“怎么坑人?”潘暠不解的问。
“他借钱不还。”老夫人说:“他欠我的房租快一年了!”
“牙医不是很有钱吗?”潘暠说。
“有钱,我看他也是有钱。”老夫人诅咒说:“谁知道他把钱搞到那里去了,养小三了!”
“嗯?”潘暠不知道怎么接话。
“他还喜欢收现金,你说他会缺钱吗?”老夫人接着说。
“不会。”潘暠坚决地说。
“可是他还四处欠钱。”老夫人说。
“哦?”这话引起潘暠的好奇。
“他欠着钱的那些人,知道要处理他的家私,半夜就到诊所门口等着,开门后抢先把那些值钱的,好拿的东西拿走了,现在剩下这些破烂。”老夫人提高声调说,像是在发泄心中淤积的愤怒。
“你也留一些?”潘暠问。
“不留怎么办?他人已经不在了,我上那里要我的房租。”老夫人语气缓和了些。
“不在了?”潘暠更觉得奇怪了。
“对啊,三周前,托阿塔阿在魔剑山滑雪时摔死了!两周前,他家人处理完后事,委托我把他的这些遗留物品处理了。”老夫人无奈地说。
“嗷……”潘暠同情地看着老夫人,好像她是托阿塔阿的亲人。
潘暠在座椅周围走,突然,想起一笔一直在公司账上挂着,没有付完尾款的、从亨利国进口牙科座椅,忙从口袋中取出手机,连接到公司服务器上,打开财务应收账款的明细查看,看到托阿塔阿在公司订过牙科座椅,俯下身子,仔细核对座椅上的名牌,和账目上的完全一样,起身指着座椅对老夫人说:“您说的对,确实,他喜欢欠人钱,到现在!他都没有把这椅子的钱付完。”
老夫人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唰地消失了,睁大眼睛,惊恐地盯着潘暠,好像潘暠要抢走这把椅子:“这已经是我的了,是抵他欠的房租,”末了,又加一句“还不够抵的!”
说完,拽着潘暠的袖子,要她离开诊所。
潘暠没有离开,而是向里屋走,里屋是带卫生间的工作室,室内能够搬动的家具几乎都搬完了,只剩下靠墙角的一个打磨假牙的工作台,台上一层又一层地堆积着陈年的石膏、树脂,把台面搞的坑坑洼洼。
台子里面,非常不起眼的地方,一个黑色的皮盒子吸引潘暠的注意,那个盒子和她在警察局里看到的一模一样,她快步走过去,拿起盒子,用手拂去上面的灰土,打开,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她皱皱眉头,见到和警察局一样的匕首静静地卧在黑色的天鹅绒上。
潘暠小心地拿起匕首,看出这把虽然经过清洗,在匕首的血槽,手柄等地方,仍能看到血迹,对老夫人说:“这把匕首多少钱?”
“抵你椅子的尾款?”老夫人迫不及待地说,恳求的目光看着潘暠。
潘暠思考片刻说:“好吧。”
老夫人脸上又有笑容。
潘暠抱着盒子出了诊所,想起前几个月发生的事。